天色近晚时,赫连鑫来接她回府,本来想要在此处住下来的司寇芊雨看到司寇勋对她眨了下眼,司寇芊雨忽然想到些什么跟他出门上了马车。这里有崔嬷嬷照顾,比她周到细心的多,留下来也帮不了太多,而跟赫连鑫回府,说不定可以打探些消息,毕竟城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来去也方便。
马车在路上摇晃了写时候,照旧从角门回府,司寇芊雨奇怪地看了眼赫连鑫说:“喂,主人家回府怎么也走角门?”
“我这里平时没那么多讲究,正门很少会开,怎么便宜怎么来,那些排场留给俗人去讲吧。”赫连鑫不以为意地跳下马车,伸手要扶她。哪知司寇芊雨无视他面前的大手,自己小心的下了车。赫连鑫无奈地挑了挑眉毛,转身跟她一起入府。
“对了,看你这深宅大院,你没有把我和你府上的女眷放在一起吧?”两人转了个晚绕过一面影壁司寇芊雨说,“要知道,我可是你千里迢迢从筠阳绑来的客人,而且,我有夫家,你最好跟你的妻妾们把话讲清楚,我可不想被你的被她们误会什么。如果有人来找茬,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想当年什么宫斗宅斗的她可没少看,谁要是想真的对她动手,哼哼,她不介意找个人试试那些手段。
赫连鑫看看她道:“放心好了,你来之前我已经交代过了,在这府里谁敢找你的麻烦,你只管告诉我,我会给你交代的。”
“你现在最该给交代的人是清璇,不是我。”司寇芊雨瞥他一眼凉凉地说。
赫连鑫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显然也是对该如何处理清璇很头疼。
“不要告诉我,你利用完了清璇对你的一片情意就要把人一脚踢开。”司寇芊雨的眼神里带着些许鄙夷,虽然心里明白这是封建社会,女人毫无地位可言,但是对于男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公然践踏别人一番真心的行为,她是打从心底里不能认同的。
被鄙视的某人依旧选择了沉默,其实对于如何处置清璇他也很头疼,他当初是想找个得力的与司寇芊雨亲近的人利用一下,只是没想到清璇会这么容易就让他利用了,而且利用的如此彻底。赫连鑫自然是不可能喜欢上清璇的,然而他也明白如果处理不好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司寇芊雨却不再言语,只是意味不明地扬了扬嘴角,眼底浮现几许笑意。赫连鑫不知道她是在嘲笑,还是想看好戏,总之这神情令他很不自在,有些想打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两人穿过穿过重重院落,赫连鑫将司寇芊雨带进了为她单独准备的院子,院中的布置几乎照办了整个芦葭园,司寇芊雨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开门进屋。
“主上。”屋里低头躬身行礼的两个人倒是叫司寇芊雨愣了一下,斜眼瞅着赫连鑫,一副“说清楚吧。”的样子。
轻咳一声,赫连鑫迈步进屋用眼角瞟了金铎一眼说:“你之前向我抱怨说他们两人一路将你囚禁在马车里,所以我给他们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拨到你这里受你差遣,想打想骂你随意。”
“哦?”司寇芊雨挑了挑眉梢,上下将金铎打量了一下,立刻明白路上的事是金铎私自拿的主意,于是低头笑道,“好啊,今后小女子的安危就有劳两位了。”
“主子言重了。”红琳连忙回礼,金铎却是恨恨地将脸转向了一边。
其实,司寇芊雨心里很明白,这两个人根本不是这府里的下人那么简单,一个下人是淬炼不出金铎那样的气质的,冷厉刚直如斯,仿佛一柄刚出鞘的剑,随时能杀人于无形。不过,过刚则易折,赫连鑫把他拨给司寇芊雨差遣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所以根本不用她来打骂这金铎只怕心里已经快呕死了。
笑了笑,司寇芊雨不咸不淡地问:“弄这么两个高手给我,赫连公子莫不是要将我禁足在这府里?”
“当然不是,雁城内,随便你爱去哪儿玩去哪儿玩。”赫连鑫跟着笑,“我可不是筠阳国的皇帝,以为一座宫殿就能困住你。”
“那就好。”司寇芊雨点了点头道。虽说把金铎和红琳拨给她是对这两人的惩罚,但也未尝不是一种对她的监视,她不怕监视,怕的就是赫连鑫将她困在这座深宅大院里,那样的话她想打探消息就要费些周折了。
“好了,今日天色不早,你早些歇息吧,明日我有事要忙,只怕没有时间陪你,想去哪里叫金铎和红琳带你去。”赫连鑫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金铎和红琳行礼退下。
司寇芊雨看着他笑笑转身离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明天开始,来看看能找到多少东西。
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司寇芊雨便起身吩咐金铎去寻了两套合身的男装,与红琳一起换好,带着两人大摇大摆地出府而去。
佯装游手好闲地在街上逛了一阵子,司寇芊雨觉得要在金铎面前做些小手脚还真是不太容易,这个男人行事作谨慎非常,相比较而言,温柔的就比较容易应付许多。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司寇芊雨不着痕迹的扬了扬嘴角,谁叫他们是一对儿呢,搞定一个,另外一个就不怕你不上钩。
“公,公子,你认识那个人吗?她已经盯了你很久了。”红琳忽然拉住她道。
“嗯?”司寇芊雨漫不经心地转过头,“这一路出来,盯着我们瞧的姑娘还少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目光相触,司寇芊雨皱了皱眉,这个姑娘看起来好面善,在哪里见过吗?可是,这里是明汐国,她应该是没有旧识的。
那姑娘似乎似乎正想开口,旁边的店里出来一位夫人同她讲了两句话,很快上了轿子,那姑娘回头再看司寇芊雨一眼跟着轿子匆匆而去。
“原来是等人无聊啊。”司寇芊雨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的疑虑展开手中的扇子摇了两下,说,“啊,天色不早了,我们中午到哪祭五脏庙?”
金铎面沉如水,扬手指了指前面,司寇芊雨瞬目望过去,一座酒楼鹤立鸡群般出现在视野里。这酒楼和现代的摩天大楼是没法比了,可在这遍地平房的古代也是个少见的稀罕物,司寇芊雨左右打量了一下,问红琳:“这是什么地方?我看整座雁城也没有比它高的了。”
“公子有所不知,这酒楼是我们雁城乃至明汐国首屈一指的呢,先前皇上东巡来到雁城就是在这楼里用的膳,临走亲手写了牌匾挂在楼上。”红琳回道。
“哦,那定然是个好去处了,走,我们去看看。”司寇芊雨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叫了红琳就走,其实,是旨在试探,这样的酒楼岂是寻常商人说去就去的,何况主人家并不在,只是两个下人带着。
司寇芊雨和红琳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店小二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往外赶:“去去,这里是你一个小叫花子来的地方吗?赶紧走远点,别扰了里头的客官的雅兴。”
岂料那小男孩并不理会小二的叫嚷,只是闪开小二抬脚又要往里走,小二这下子气坏了,跳起来拦到小男孩前面骂道:“小兔崽子,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也不看看这酒楼里岂是你能来的地方?不想挨揍赶紧滚!”
随着小二的叫骂声,司寇芊雨看到酒楼里面有几个穿黑衣的男人从各个角落里站了起来,显然是这酒楼里的打手,而且各个都有功夫,这如果要是出来把这小男孩打一顿,估计就算小男孩不被打死也要被打残。
望着小男孩叹了口气,司寇芊雨迈步上前:“小二哥,这位小兄弟是在下的一个朋友,是在下叫他到这楼里等我的。”
“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蔽店的酒水都是各位爷们提前订好的,不知公子可有提前遣人来订?”小二看到司寇芊雨虽然面色渐缓,可仍旧是隐隐带了几分不屑,因为司寇芊雨今天出门为了避人耳目吩咐金铎准备的衣裳并不如何华丽,只是普通读书人身上常见的青衣长衫。
额角一跳,司寇芊雨正待教训这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金铎赶了过来瞥那小二一眼沉声道:“这位公子是我家主上的贵客。”
小二见了他本已是变了脸色,又听他如此说立刻点头哈腰的请司寇芊雨几人进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得罪,望公子见谅,公子见谅。几位想吃什么请随小的来。”
司寇芊雨轻蔑地扫他一眼,嗤笑一声牵起小男孩的手道:“小兄弟,我们走。”
小男孩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愣了一瞬眼中闪过几许狡黠的笑意任由司寇芊雨牵着他大摇大摆地进了酒楼。
“不知几位公子想要些什么?”小二将几人带进二楼一个高档的雅间,满脸堆笑的问。
“连菜单也没有还敢说自己是雁城第一酒楼,我家楼下的小店也比你这里上档次些。”司寇芊雨坐下道,“红琳,这里你来过吧?随便点几个能入口的好了。”
小二被她的话刺得脸都变成了猪肝色也不敢发作,只能点头哈腰的陪笑,待红琳点好了菜匆匆离去,上菜时,换了另外一个来。
“菜已经上齐了,几位公子慢用。”
摆好酒水,小二躬身离去,司寇芊雨打量刚刚被她带进来的男孩,虽然衣衫破旧,但眉清目秀的样子和逄玉容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虽然年纪还小已经露出勾人的势态,再年长个几岁怕是要祸害不少花季少女啊。想起逄玉容,司寇芊雨叹了口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云。”小男孩低着头小声道。
“不要这么拘谨。”司寇芊雨拍了拍他的肩说,“小云,你今年多大了,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你家人呢?”
小云抬头飞快的瞄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十三,我爹娘都已经……不在了。”
“怪不得小年纪一个人流落在外,别伤心,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听到小云的声音微带哽咽,司寇芊雨禁不住同情心泛滥柔声道。
用一双泪汪汪的桃花眼望住司寇芊雨,小云说:“不用麻烦了,我来这里是找我哥哥的。”
“那你哥哥在哪里?我送你过去。”司寇芊雨说完就看到小云的神色黯淡了下去,“怎么了,难道你哥哥……”
“不是。”小云飞快地摇了摇头垂下眼睛道,“我只听人说在这里见过我哥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沉吟了一下,司寇芊雨道:“不然这样吧,你先到我那儿去,然后我再设法帮你慢慢找你哥哥,等找到了你再去和你哥哥团圆,这样可好?”
“可以吗,公子?”小云又惊又喜地抬头看着她。
“嗯,当然可以。”司寇芊雨笑着点了点头,留下这个孩子一是为了帮这个孩子,二来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人能帮她做些不想让赫连鑫知道的事情,所以,这样两边都好的事情自然是非常可以的。
只是,司寇芊雨忽略了一个问题,她现在借住在赫连鑫府上,就算赫连鑫没意见也不代表别人没意见。金铎看到她出手帮这个小男孩脸色已是不善,现在又要将这来历不明的人往赫连鑫府上带,做为一个忠心于赫连鑫的暗卫这自然是不能允许的,可是又不好公然反对只得悻悻的道:“主上可不是那些沽名钓誉的善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会收留。”
“乱七八糟的人?”司寇芊雨眉头一皱不悦道,“以为你家主上的房子住得好舒服么?若不是他用这般卑鄙的手段强将我掳来,你以为我稀罕来么?”
原本就对赫连鑫将她强带到明汐国的事情颇有微词,此刻再遭金铎这样一刺,司寇芊雨立刻发作起来,扯起小云就往外走:“小云,我们走!离了他家主人我一样有办法帮你。”
“公子,公子!”红琳连忙起身来拦,“公子误会了,金铎他……他是为了主上安危,不是那个意思,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照你们俩的意思是我或者小云会对你家主上不利?那好,今日我便去和你家主上说清楚,我们即可离开雁城,让你家主上哪安全哪呆着去!”司寇芊雨推开红琳拉着小云头也不回的离开雅间下楼而去。
出了酒楼,司寇芊雨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只有几块碎银。出宫前晋陌曦送她的银票估计在这里是不能用的,眼下要帮小云安身她必须另想办法才行。叹口气,抬头望了一下,司寇芊雨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铺子挂着一面旗招,上面写这个大大的当字。
有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司寇芊雨拍拍小云的肩膀道:“跟我来。”
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当铺,当铺掌柜的用眼角瞥了他俩一眼问:“想当什么?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都收的。”
“不值钱的东西?”司寇芊雨冷哼一声,拽下腰上的玉牌拍到掌柜的面前,斜眼看着掌柜的道,“看看这玉牌值多少钱?”
进来之前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玉牌当掉,毕竟这是她从逄玉容那儿得来的东西,虽说那次交易很赌气,可她也看得出来,这块玉牌逄玉容从不离身大概很在意,所以自她拿到手里也一直随身带着,而且当初她出入王府少不了这玉牌,也已经带成了习惯,如果当掉她其实是很舍不得的。不过,眼下被这掌柜的一激先前那点儿犹犹豫豫地小心思全没了。
掌柜的拿起玉牌又摸又看端详半天,又拿起来迎着光照了又照,这才正眼看司寇芊雨:“公子想当多少钱?”
这个问题可当真是难住了司寇芊雨,她穿越到这边以来虽然金银珠宝见过无数,但对于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心里完全没谱,因为她能见到的都是收进王府里的,不是拿来倒卖的。沉吟了半晌,司寇芊雨道:“掌柜的你能出得起多少?”
“公子是诚心想当?”掌柜的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司寇芊雨是头回做这种生意,笑眯眯地问。
点了点头,司寇芊雨忽然瞟见当铺角落里的衣裳,问道:“咦,你们这里还可以典当这些东西?”
掌柜的回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司寇芊雨立刻掏出一方锦帕道:“我换这个当成吗?”
愣了一下,掌柜的不情愿地将手里的玉牌还给她,接过了锦帕,只片刻脸上露出欢喜的颜色:“这个公子是想怎么当,日后还要来赎回吗?”
“当然了。”这可是别人送她的礼物,这样拿出来应急当掉已经是非常不对的了,若是日后再不来赎回来,被逄玉容知道不知道会多生气。司寇芊雨拿眼斜着老板道,“看你是个识货的,开个价来我听听。”
“这……”掌柜的犹豫了一下伸出了两根根手指头,“公子看成吗?”
“你这老头坑人,我家公子这东西少说五万两,你才跟两万这么少!”不等司寇芊雨反应,身后的小云已经冲上来要取回锦帕,“公子,我们不当了,这掌柜的不实在。”
五万两?这孩子脑袋被门夹了吧,虽然凤沂墨说过这玩意儿很名贵,可是怎么也不值五万两这么多吧。司寇芊雨揉了揉额角刚要开口,却听掌柜的说:“五万两就五万两,公子若是要当,就来填写下合同文书,签字画押吧。”
司寇芊雨和小云脸上的表情同时一僵,不过,前者是觉得竟然真的有人花这么多钱买这么一条破手绢,而后者是没想到这当铺掌柜的居然出得起这个价。
“好吧,好吧,五万两就五万两吧。”司寇芊雨佯装无奈的上前点数了银票,填了合同文书,带小云离开。
出了当铺的门,司寇芊雨发现,五万两就是换成银票全部揣进怀里它也非常显眼,于是生平头一次拿这么多钱的人硬是袖子里塞点,右边靴子里放点,将一堆的银票不显山不露水的藏在了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小云眼角抽搐的样子。
“好了,走吧,先带你去换身衣裳,然后我们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可以租。”司寇芊雨装模作样的拍了拍不染纤尘的袍子,对小云说。
“嗯,好。”小云乖乖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往成衣店走去。
两人进了成衣店左挑右选没一件中意的样子惹来店老板的白眼:“我说你们两个买不买?不买就赶紧走,别跟我这儿翻腾,蹭脏了还怎么卖给别人啊!”
这狗眼看人低的事情今天一天司寇芊雨遇到的比过去一年还多,不由得火大:“买,怎么不买?”
扯出一张银票拍到老板面前的桌子上,司寇芊雨指着店里最贵最抢眼的几件衣裳说:“这几件全给爷包起来,剩下的不用找了,算是爷赏的。”
“好好,爷稍等。”店老板看见银票立刻眉开眼笑,吆喝店里的伙计去吧衣服出来包好,司寇芊雨和小云看见店老板这幅嘴脸禁不住相视而笑。
“诶,对了,小云,你怎么知道我那帕子值五万两那么多?”想起刚才小云上去和当铺掌柜的说的话,司寇芊雨禁不住好奇。
“嗯……”小云看了看她低下头,“其实,我是瞎说的,我根本不知道公子的帕子值多少钱,我看得出,公子其实不想把东西当掉,我只是……不想给公子添麻烦。”
“傻孩子,哪里有什么麻烦。”小云的话让司寇芊雨不无感触地摸了摸他的头,果然经历坎坷的孩子会比较早熟。
“可是……”小云抬起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可是?可是什么?”司寇芊雨不解道。
“如果不是因为我,公子就不会和那个黑脸哥哥吵架了。”小云有些委屈地说。
司寇芊雨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角说:“没所谓的,他又不是我朋友,吵就吵了,反正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不过……”
顿了一下,司寇芊雨饶有兴趣地看着小云道,“黑脸哥哥,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呢,你形容得蛮准确的,我从第一次见他就没见他的脸白过,确实一直很黑,还很臭。”
说完,她对小云挤了挤眼,两人一起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司寇芊雨看到成衣店的角落里有见绛红的袍子,于是不怀好意地看着小云:“小云,想不想试试那件衣服,穿起来肯定很棒。”
“哪件?”小云随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看立刻皱起了眉头,“公子,哪有男人会穿成那样。”
“果然,你也这么觉得对吧?”司寇芊雨摸着下巴纵了纵眉,“可是,我认识一个男人,每天总是穿得红艳艳,就连要结婚的新郎官也不如他抢眼呢。”
“原来真的会有男人穿成那样啊。”小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谁说不是呢。”司寇芊雨耸了耸肩。
两人正说着穿红衣服的男人,司寇芊雨看到红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总算找了你了,小姐。”
目光慢慢移到面前的少年身上,司寇芊雨对小云挑了挑眉梢:“不是故意骗你的,穿这样出来比较方便。”
“嗯,我明白的,小姐是个好人。”小云弯起眉眼给她一个甜甜微笑。
“不要叫小姐,叫姐姐。”被这个笑容朕的愣了一下,司寇芊雨不自然地转开脸,轻咳一声问红琳:“对了,红琳,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小姐,金铎他真的不是有意要激怒小姐,他只是太过在意主上的安危。”红琳忙着为之前酒楼里的事情解释道,“我们来找小姐,是为之前的事情道歉的。”
“道歉?”司寇芊雨瞥了眼门口,说,“道歉为什么不是他来,而是你?更何况,他的道歉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接受的。”
“小姐……”
红琳想说什么被司寇芊雨阻止了,结果店老板递过来的衣服,司寇芊雨拉起小云就走:“走吧,先跟我回去向他们的主上交代清楚,省得他们为这个受罚。”
“小姐,小姐!”红琳想拦却拦不住她,而金铎心里本来就呕着一口气根本不会拦她,所以司寇芊雨带着小云昂首阔步飞快地走在前面,红琳扯着不情不愿地的金铎跟在后面,四人就这样回到了赫连鑫的府上。
问明白了下人赫连鑫在哪儿,司寇芊雨径直找到了他面前,摸出身上银票拍到他的桌子上:“赫连鑫,来明汐国是你强迫我来的,住在你府上也是你的意思,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必须跟你说清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是来吃白饭的!”
“芊雨,你这是什么意思?”赫连鑫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桌上的银票,又看向司寇芊雨,“是我哪里让你觉得误会了么?”
“误会?没有,只是偿付你帮我爹所做的一切,反正我们这些人和你不同。这个孩子。”司寇芊雨拉过小云说,“不管他是什么来历,我想帮他,放心,我等下会出去找房子,不会让你觉得困扰。”
打量了一下小云,赫连鑫想起上次救齐儿的事情,再联系她的说辞已经猜到了几分:“芊雨,我想你误会了。你随便带谁回来住都可以,而且,我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为了要你的报酬。”
“是吗?”司寇芊雨斜眼看他。
叹了口气,赫连鑫道:“芊雨,你认识的赫连鑫就是这样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吗?”
“老实说,不是。不过,也不是这样深不可测的家伙。”司寇芊雨摊了摊手道。
赫连鑫无奈地笑了笑说:“但是你可以在我这里放心的住下来,我保证不会对你带回来的任何一个人不利,你不会干涉你在雁城所做的任何事情。”
“好吧,还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明白,假如不是为了监视我,你可以不用拨什么来供我差遣。一来,拳脚功夫我虽然不精,但基本的自保能力还是有。二来,我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没有那么金贵,不需要别人跟前跟后。”说完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会僵立在不远处的红琳和金铎,拉起小云转身而去。虽然说这样做对红琳很抱歉,可是如果身边没有跟班做事会很方便。
“你们两个,不打算向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么?”目送司寇芊雨离开,赫连鑫收起笑意冷下一张脸看向红琳和金铎。
“主上……”红琳刚要开口,金铎打断她道,“不关红琳的事,主上,一切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出言不逊惹怒了小姐,属下甘愿受罚。”
“甘愿受罚?”赫连鑫微微眯起的狼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不是的,主上!”红琳急急解释道,“金铎只是担心那个孩子来历不明会对主上的安危造成威胁,又不好当着那孩子的面明说,所以让小姐误会了,求主上看在属下等一片忠心的份上饶过金铎这一回吧。”
“金铎,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对这次的任务很不满,是吧?”赫连鑫没有理会红琳,只是定定地看住金铎。
深吸一口气,金铎道:“是,主上。属下不明白主上为什么一定要让属下去保护这样一个无足轻重不关大局的女人。”
“无足轻重,不关大局?”赫连鑫眉梢一扬狼眼里染上几分怒气,“作为暗卫你的职责是什么?几时轮到你来判断谁重要谁不重要了?既然你连我的命令也不服从,那么本王也无需留你了!”
此言一出,红琳和金铎面上神色皆是一凛,双双跪下:“求主上收回成命。”
“本王不需要一个擅自做主逾越自己本分的暗卫,本王还不想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赫连鑫拂袖而起。
“主上,属下知错,求主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金铎抬头望着赫连鑫急道。他和红琳都是赫连鑫一手提拔培养起来的,也一直都是赫连鑫最为信任的得力属下,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赫连鑫停了她两人手中的任务交给别人去做,而将他们派往了筠阳国。
起初他以为有个重要的任务,谁知后来只是要求他们两个带个女人回来,如果这女人事关赫连鑫大业成败他自是不会说什么,但是这女人不仅对赫连鑫的大业毫无裨益,还私自做主将那来历不明的小叫花子往王府里带,他这才出言不逊,岂料此刻竟惹得赫连鑫勃然大怒。
赫连鑫负着双手斜睨着他道:“金铎,你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倘若任务失败有几次可以给你机会弥补?”
金铎不语,只垂着头跪在地上握紧了双手。他确实莽撞了,因为近些年来赫连鑫交给他的任务一件比一件重要,所以难免变得心高气傲起来,于是便忘了自己身为暗卫最基本的只能和准则是什么,居然对主上分派下来的任务和命令挑肥拣瘦起来。
“主上……”红琳待要求情,赫连鑫眸光一转看向她道,“你也一样,红琳。不要以为本王倚重你们,你们就可以恃宠而骄,这王府里最不缺的是什么,你们清楚。”
红琳愣了一下,跟着低下了头:“属下知错。”
“主上一片苦心属下等明白了,属下等这便去保护小姐,必不会再惹是非,但求主上收回成命。”金铎拉了红琳神色恭敬地一拜到底。
叹了口气,赫连鑫摆了摆手。
金铎和红琳神色一喜,对望一眼,连忙叩首退了出来。
带着小云回到赫连鑫给她安排的院落里,司寇芊雨二话不说先叫人准备了热水把小云扔了进去,放下新买的衣服,关上房门退了出来。只是她前脚刚迈进自己的房门,红琳和金铎后脚就追了进来。
面无表情地瞥了金铎一眼,司寇芊雨道:“我这乱七八糟的人如果需要监视看看这院子里出出进进的丫鬟婆子,随便哪个都能做到,所以不敢劳烦大驾,请回。”
“小姐,先前是我们不对,主上方才已经责罚过我们,就请小姐原谅我们这一次吧。”红琳上前行礼道。
司寇芊雨好笑地看了看她,说:“你们家主子责罚你们是你们的事情,那是你们家主子的决定,与我无关。远不原谅你们,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家主子无关。而现在,我不打算原谅两个绑架我,监视我,并且中伤的人,所以,二位,请回。”
“小姐……”
金铎伸手打断红琳,看着司寇芊雨道:“先前采取那样的手段强行将小姐带到雁城确实是我们不对,因为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主人的意思,只是按照以往的惯例采取了最有效简单的执行方式。
“至于监视,我想小姐可能误会了,主上一直以来吩咐我们的任务都是保护小姐,因为小姐身份特殊,若是被有心人窥得一二,很可能拿去大做文章,引起两国争端,那势必是一场恶战,我想这必然也是小姐一不想看到的。
“我中伤小姐的事情是我不对,虽然说我的确担心主上安危,但我也不否认自己借题发挥,我对主上交代保护小姐的任务不满,所以不觉把怨忿转移到了小姐身上,我为这件事向小姐道歉,还请小姐原谅。”
“是啊,小姐,否则,主上说要把我们逐出王府。我和金铎自幼跟随王爷,如果真的被逐出王府……”红琳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司寇芊雨说,“那我们真的无家可归了。
原本司寇芊雨的本意也只是一时意气,并且借机甩掉两个监视她的人,而没有想过要让赫连鑫将他们两个逐出王府,叫他俩无家可归,又见金铎说得坦荡于是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看她松了口,金铎和红琳禁不住相视一笑躬身行礼:“谢小姐大人有大量放属下一马。”
“等等,你们是赫连鑫的属下,可不是我司寇芊雨的属下。”听她如此说两人又是一愣,司寇芊雨看着他俩眼中的疑惑撇嘴笑道,“所以,属下这种谦辞以后在我面前免了吧。”
“是,谢小姐。”
转了转眼珠,司寇芊雨又对两人道:“我呢,先告诉你们两个,我这个人呢,说不是睚眦必报可也是记性很好,懂了吗?”
“是,属下明白。”金铎点了点头,眼中含上笑意。
乖乖,没想到这黑脸笑起来竟然还挺迷人。司寇芊雨眨了眨被金铎的白牙闪到的眼睛,转身走向小云房门口:“小云,洗个澡这么慢,你被淹死在里面了吗?”
话音未落,小云已经梳洗整齐开门出来:“姐姐催这么急做什么?”
要不要一个两个都这么闪亮啊,姐的钛合金狗眼要被闪瞎了!看着小云愣了一下,司寇芊雨挑着眉梢道:“中午饭没吃好,可惜了,现在我们再去那家店吃一次。”
“好啊。”小云笑着看看金铎点了点头,一行四人又再一次大摇大摆地出府往那雁城第一的酒楼而去。
吃饭回来,天上不止什么时候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白雪。第一年过来下雪的时候为了替凤沂墨求情,冻伤了手脚根本没有来得及看,第二年被锁在宫里更是无心欣赏,现在难得心情舒畅,司寇芊雨在雪地里这边跑跑那边踩踩玩得不亦乐乎,小云三人跟在后面起哄,几人连跑带闹回到府里天色已晚,但几人似乎都意犹未尽,于是司寇芊雨点了个灯笼在院里,带着三人在院里堆雪人。
“哈哈,小云,看像不像你?”司寇芊雨指着面前又丑又傻的雪人笑道。
小云看她一眼,跑到院里的小厨房拿了几片菜叶子出来扣到雪人头上说:“我说这样像姐姐才是。”
“好你个死小云,看打!”司寇芊雨追着小云要打,金铎和红琳在一旁笑着起哄。
“玩什么这么高兴?”赫连鑫迈步进来,金铎和红琳连忙见了礼悄悄退了出去,小云也很识趣地进房关门,瞬间院子里只剩下司寇芊雨和他两个人。
看了眼空空如也地院落,司寇芊雨无奈的扁了扁嘴说:“哪有玩什么,你看人都被你吓跑了。”
“哦?原来是我扫了诸位的雅兴?”赫连鑫看着他挑了挑眉毛,原本他还担心她会和金铎、红琳怄气,这才一忙完就来看她,谁知道几人有说有笑玩得正高兴。
司寇芊雨歪头瞥他一眼说:“难道不是么?”
“你们玩得如此高兴,竟然不叫身为主人的我,是不是不厚道?”赫连鑫斜眼看着她问。
哼了一声,司寇芊雨转身进屋:“你来了他们能放开玩才奇怪。”
“这话是嫌我来了?”赫连鑫跟进来从袖中拿出司寇芊雨之前给他的银票说,“送这个也嫌吗?”
用眼角瞟了眼他手里的银票,司寇芊雨倒水给自己喝:“说了这些给你,又拿回来做什么?”
“当然是还给你,你是我请回来的客人,我这里也不是客栈,哪里有收客人钱财的道理。”赫连鑫将银票如数递到她面前。
司寇芊雨转了个身,避开这些银票坐到了椅子上:“这话的道理是不错,如果我们真的是交情深厚的好友那不用你说我也会赖你吃赖你喝,但是,很不巧,我们不是,而且我对你身份和目的一直持怀疑态度,所以,我不想亏欠你的人情,更不想占你的好处,这钱我不会收回。”
“为什么?”赫连鑫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原则。”司寇芊雨叹了口气说,“人生无常,能不亏欠别人就不要亏欠别人,免得还不上死的时候都不安心。”
“如果那样,可以等来世再还。”
“来世?”司寇芊雨看着他嘴角一扬,笑道,“这一世能相遇就是缘分了,来世能不能遇到谁知道?更何况,有没有来世还未可知呢。”
顿了一下,司寇芊雨又道:“再说,我这个人喜新厌旧的厉害,这辈子能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留到下辈子。如果有来世,我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每个人,每一次相遇都是崭新的。”
赫连鑫似有所感地笑了笑,将银票重新收起:“原来如此,好吧,那我也不勉强你了,这些钱我先暂时收起来,倘若你哪天有了需要再来找我要好了。”
司寇芊雨无所谓地放下茶杯点了下头,赫连鑫看她一眼转身离开。如果真的有来世,他一定会给她一个崭新的开始,他要比所有人都更早的遇到她,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将她留在身边。
第二日,雪停风住,司寇芊雨又带了小云三人出门,坐在马车里随着车子摇晃的节奏司寇芊雨忽然一阵恶心,禁不住捂住了嘴。
“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红琳赶紧扶住她道,“金铎,车子赶稳一点,小姐不舒服。”
“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金铎掀开车帘一角望进来。
摇了摇头,司寇芊雨道:“没事,只是有些恶心,看大夫就不用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发现自己有这些怀孕的症状之后她就不敢去看大夫,在宫里的时候她还有借口怕被凤白渊和宫里人知道会对这个孩子不利,可是现在她不愿意去到底是为什么呢?司寇芊雨垂眼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已经四个月了,为什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不行,脸色这么难看,还是去找个大夫看看才放心,女人可不能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子骨。”红琳说着转头对金铎道,“我们去找梁大夫。”
金铎点了点头,放下车帘,一声吆喝马车又缓缓向前行去。司寇芊雨咬住嘴唇,默默抚上小腹,心中一时心绪烦乱无比。
马车摇晃了约莫有一顿饭的功夫慢慢停了下来,金铎在外面道:“小姐,红琳,我们到了,下车吧。”
红琳和小云率先钻了出去跳下马车将司寇芊雨扶了下来。
“梁大夫是我们雁城最有名的大夫,小姐不比担心。”红琳挽了她的手搀着她的手踩过一片皑皑白雪走进一间挂着葫芦旗招的门面内。
因为刚刚下过大雪天不甚晴,门内的光线有些幽暗,司寇芊雨看到进门处放了药柜,有个小童在柜台后忙碌,向里再走便是一张医案,案后做了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看起来很有几分学问的样子。
“梁大夫。”红琳带着司寇芊雨走到医案前摁她坐下道,“我家小姐有些不适,请梁大夫帮忙诊治一下。”
“哦?”梁大夫抬头看了看司寇芊雨,伸手示意她将手放到脉枕上。司寇芊雨抿了下嘴唇,把手递了过去,但见那梁大夫三指一搭眯着眼睛切了切脉道,“忧思伤脾,抑郁伤肝,惊恐伤肾,加之姑娘连日奔波,以致精血不足,血海空虚,肝气横逆犯胃。姑娘最近可是嗳气反胃之症?”
司寇芊雨点了点头:“正是。”
“嗯。”梁大夫捻着颔下稀疏的胡子道,“老夫没说错的话,姑娘癸水应有五月未至,对否?”
“老先生如何知道?”司寇芊雨原本对中医将信将疑,现在被这梁大夫一语中的不觉惊讶。
梁大夫笑了笑拿起笔沾了墨开方:“老夫行医三十余载倘若连这些也诊断不出不若关门大吉。”
司寇芊雨也笑:“那老先生不知我腹中胎儿……”
“胎儿?”梁大夫头抬头看她一眼笑道,“夫人并未有孕,何来胎儿?”
“先生是说我没怀孕?”司寇芊雨怔了一下喃喃道,“可是,怎么可能?”
“怀孕?小姐你……”红琳、金铎和小云惊讶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夫人不用忧心,老夫开了方,只要夫人按时服用调理,想要有孕并非难事。”梁大夫笔走龙蛇不消片刻方子写罢递给红琳,“列为无事可到药童处抓药付诊金了。”
红琳结果药方看看梁大夫,又看看司寇芊雨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司寇芊雨脸上明显失落的表情让她心里有些不适滋味。
“红琳,照先生说的抓药去吧。”司寇芊雨压住心底巨大的失落慢慢起身,她本来以为肚子里有了凤沂墨的孩子,拼着一死也想保全这个孩子从皇宫里逃了出来,可谁知道竟是空欢喜一场。偏偏这事又怪不得别人,司寇芊雨深吸一口气压住眼底涌上的热意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也不理会身后表情各异的三人径自出门上了马车。
从梁大夫处回来,司寇芊雨一连几天足不出户,将自己关在房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红琳和金铎想去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小云瞥他们两人一眼小大人一般整了整衣衫背负双手走到司寇芊雨门前敲门。
“谁啊?”房里传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小云挑了下眉,开口时已是一派稚气:“是我,姐姐。”
过得片刻,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虽然司寇芊雨嘴角含笑,但红肿的眼睛还是看得出她哭过的痕迹。
“怎么了,找我有事?”司寇芊雨让小云进门。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云搔了搔头,露出一排小白牙笑道,“就是好几天没有看到姐姐有些担心。”
司寇芊雨一怔,心下涌上些许暖意。这几天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忘了小云他们,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在担心她。
“姐姐很伤心么?”小云看着她关门进来仰头问。
“是我自己弄错了,有什么可伤心的。”司寇芊雨帮他倒茶。只是这谎话怎么能骗得过小云?
漆黑的眼珠不动声色的转了转了,小云凑上前道:“那姐姐很想要个娃娃么?”
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司寇芊雨笑骂:“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是姐姐和前几天我看到的那个眼睛很吓人的人的么?”小云锲而不舍地追问。
眼睛很吓人的人?略一思索司寇芊雨便知道他说的是赫连鑫,那双狼眼有时的确骇人。严肃了神色,司寇芊雨佯怒道:“就算想要娃娃也是和我夫君的,关他什么事?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咦,难道姐姐的夫君不是他?”小云好奇道。
“当然不是,我家夫君比他好看一百倍!”司寇芊雨想也不想脱口道。
小云勾起嘴角坏坏一笑:“姐姐,你真是不害羞,姐姐的夫君难道是神仙么,比人家好看一百倍。”
司寇芊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脸颊微红地嘴硬道:“不是神仙难道就不能好看了么?”
“姐姐说实话,姐姐的夫君可有我好看?”说着小云还故意眨巴了几下那双桃花眼,一副想要诱惑她的样子,他倒是要看看在女人眼里是那阴沉沉的凤沂墨好看,还是他好看。
司寇芊雨忍俊不禁扬手道:“死孩子,看我不打你。”
两人围着桌子笑闹了一会儿,小云坐下灌了杯水说:“姐姐,我很认真的问你,你真的想要你和你家夫君的孩子?”
“当然,嫁一个自己心爱的男人,然后替他生儿育女,这是每个女人最简单的梦想了。”司寇芊雨想了想道,“以后,你长大了也会遇见这样一个女人。”
“好好地说你,做什么扯上我。”小云脸红了一下小声嘀咕一句,又抬头看着她说,“其实姐姐大可不比难过啊,如果真的想要的话,姐姐回到夫君身边自然有的是机会为他生娃娃啊。”
愣了一下,司寇芊雨笑道:“也对,我何必在这儿自寻烦恼。”
只要回到凤沂墨身边他们自然有机会要孩子,想通这一节,司寇芊雨的心情豁然开朗,扯起小云就往外袍:“走,姐姐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云眼角抽搐了两下,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跟着她出门而去。
心情大好之后,司寇芊雨拖着红琳再度换了男装,带着小云爬上马车吩咐金铎:“去雁城最大的青楼。”
“什么?”金铎手一哆嗦回头看着她问,“公子要去哪儿?”
“雁城最大的青楼,怎么了?”司寇芊雨无辜地回看着他。
“我……这……”金铎神色忸怩的犹豫半天又偷偷瞥了一眼红琳道,“公子当真要去?”
“果然要去!平常那么爽利个人今天怎么这么磨叽?”司寇芊雨皱了皱眉催促他快些开路。
又瞥红琳一眼,金铎讪讪地转过头道:“好吧,你们坐好,我这便将车赶去合欢楼。”
“咳咳。”本来司寇芊雨的眼睛正在金铎和红琳两人之间巡梭,突然听到金铎说的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佯装咳嗽两声,司寇芊雨做好了心中禁不住感叹,看来这古人也有奔放的时候啊,合欢楼还真是直白。
这厢司寇芊雨心神还未定下来,却听车帘外金铎闷闷地说:“此处我从未去过,我是从小猴儿他们那儿听来的。”
红琳哼了一声将头转向里面,脸上染上些许不悦之色。司寇芊雨见了和小云对望一眼禁不住暗笑,两人笑罢,司寇芊雨连忙端正了神色劝道:“红琳,你看金铎这么急巴巴的解释,说明他很在意你啊,你又有什么可生气的?”
“哎呀,公子。”红琳的心思被人说破脸上一阵羞红低着头道,“在意我他还跑去青楼那种地方。”
“男人嘛,应酬不可避免的,何况是跟着你家主上这样的人,对不对?只要他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就行了呗。”司寇芊雨见她承认了,笑着揽过她的肩膀道。
红琳红着一张脸沉默了半晌说:“嗯,公子说的事。”
到底是江湖儿女,虽然也害羞但终究是性子干脆利落。看她如此反应司寇芊雨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飞了个媚眼给小云,惹得小云默默低下头将身子转向了一边。
马车摇晃了一阵在合欢楼前面停了下来,司寇芊雨跳下马车故作潇洒的摇着折扇,带着红琳和小云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下迈步进去,急得金铎站在门口直给红琳使眼色,可惜红琳好像没看见一样默然垂首跟在司寇芊雨身后。
选了两个姑娘在一楼寻了个桌子坐下,司寇芊雨轻车熟路地和两个陪酒的姑娘喝酒调笑,看得红琳和小云一愣一愣的。
“诶诶,听说没有,皇上下旨要和筠阳开战了。”
司寇芊雨说笑归说笑可耳朵也没闲着,她出来就是来打探消息的,这种热辣劲爆的消息怎么可能错过?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果然邻桌上有人问。
“听说是因为筠阳国不仅将咱们送给他们的稀世珍宝血玉人弄丢了,近日那皇帝更是纵容后宫妃子将我们送去和亲示好的公主给折磨死了。”
“这筠阳国的皇帝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吧?”
“要不是说呢,皇上对这事儿勃然大怒,一定要向他们讨个说法呢,大军近日已经开赴两国边界了。”
“诶哟,这可真是,消停还没有几年呢,又开战。”
后面的话司寇芊雨没有心思再听,因为其中缘由她觉得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首先,血玉人她当初已经归还朝廷,凤白渊断无可能再将其弄丢。其次,后宫事物别说他国,就算是凤临当地的百姓又能知道什么?所以这定然是有人故意捏造或者制造了这个事端以作为开战借口。
原来一直听说两国不睦,却到底置身事外毫无所觉,此时此刻真真切切的融进这个氛围里,司寇芊雨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战争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不过,我听说,筠阳国这次必败无疑啊。”
旁侧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重又吸引了司寇芊雨的注意。
“怎么说?以前我们和筠阳国交战可是胜负参半,兄台如何断定此次筠阳国必败?”
“你们不知道啊,筠阳国内限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先是听说筠阳国的皇帝荒淫无道抢了他皇叔的王妃,然后逼得这个一向驯顺的皇叔要造反,后来听说事迹败露这个皇叔连夜逃跑了,后来没过多久啊,皇室里开始接连死人,包括那位抢来的王妃也一夜之间一命呜呼了,而且这些人都死的不明不白的,有人说是厉鬼索命。”
“皇室里哪来的厉鬼啊,你这话一听就是瞎说。”
“当然不是,我听我一个在凤临跑买卖的朋友说,那个逃跑的皇叔原本就有病,而且病得很厉害,说是宫里的御医也束手无策,只叫好好将养,准备后事了。你们想啊,普通人被这么一气一折腾说不定还能弄一场大病呢,何况一个原本就病入膏肓的人?不然筠阳国皇帝派出那么多御林军去找抓都抓不到他呢?那只能是这位皇叔已经死了,现在冤魂不散回来报仇了。”
“照你这么说还真有点道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都是大仇,那位皇叔死不瞑目也是可能的。”
“所以啊,他们皇室里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打仗,不是必败无疑是什么?”那人分析一通后得意洋洋地说。司寇芊雨却是听得满头黑线,脑门子上青筋乱跳。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还死不瞑目,还冤魂不散回来报仇!她家王爷明明活得好好的,她也不过是借假死之名金蝉脱壳,怎么好像说得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凤沂墨的事,然后被凤沂墨的冤鬼给杀了一样?气鼓鼓地放下手里的酒杯,司寇芊雨拂袖起身就往外走,老鸨追上来道:“哟,公子,公子慢走,公子的酒钱还没有结呢!”
回头瞅了那满脸脂粉的老鸨一眼,司寇芊雨扯了张银票随手扔到她脸上:“不用找了!”
老鸨原本想发作,但看清银票上的数目之后连忙陪笑道:“哟,公子出手真是阔绰,奴家谢过公子了,公子日后常来啊。”
“不会再来了!”司寇芊雨负手转身气冲冲地出了合欢楼直接上了马车吩咐,“金铎,出城!”
“出城?”金铎一愣,赫连鑫说的是准他们在雁城随便活动,这出城……
“去看我爹!”司寇芊雨没好气道。
“哦哦,好。”这个赫连鑫交代过,听说在城郊的别院那边。金铎待红琳和小云也上车坐稳之后马鞭一扬,吆喝一声便向城门方向而去。
小云上车之后,看见司寇芊雨那张黑脸,再联想刚才在合欢楼里听到的事情,险些忍不住笑出来。不知道凤沂墨听见这番说辞会作何反应?冤魂索命,也亏这些人想得出来,不过,这家伙既然那么在意凤沂墨为什么不去找凤沂墨呢?他可是记得当初凤临传来这个女人的死讯,凤沂墨险些将他们的驻地给拆了,若不是逄玉容及时赶回来说明真相后果只怕不堪设想呢。小云偷偷打量司寇芊雨一会儿,皱了皱眉,难道是那个男人不许她走?听说那男人在明汐国也是个瘟神一样的人物呢,好吧,如果那个男人真敢对司寇芊雨不利他会出手替凤沂墨教训那个男人的。剩下的事情,让逄玉容和凤沂墨去头疼吧。
打定主意,小云一脸天真的掀开窗帘向外望了望道:“姐姐,我们出城去哪里?”
“去看我爹。”司寇芊雨探头望着外面的雪景说,“那里的雪景现在肯定比城里美多了。”
“哦,我还以为姐姐是去看望伯父,原来是去看雪景啊。”小云坏坏的匿了她一眼拿腔捏调道。
司寇芊雨果然上套,敲他一个爆栗道:“当然是去看我爹,不过顺便可以看看雪景罢了。”
“是这样吗?”
“当然啊。”
两人一斗嘴,叽叽喳喳吵了一路,等马车可以看到别院的时候,司寇芊雨早已将方才在合欢楼里听到的事情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几人在别院门口下了车,有个老翁接替金铎将马车赶走了,司寇芊雨带着几人迈步进院,司寇勋已经从内堂迎了出来:“怎么雪刚停就来了,冷不冷?”
“冷啊,爹给暖暖?”司寇芊雨撒着娇上前挽住司寇勋的手臂,“爹你怎么不在屋里休息还出来了呢?”
“这些天身上早已好了很多,总是躺在床上手脚都僵了。”司寇勋一边捂住她冰凉的小手,一边朝金铎和小云他们抬了下下巴,说,“这几位小朋友不给爹介绍一下么?”
“啊,忘记了。”司寇芊雨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一指了金铎、红琳和小云给司寇勋认识,“金铎和红琳是赫连公子府上的,小云和齐儿一样。”
司寇勋笑着和金铎他们打招呼,让他们进屋,又摸着小云的头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句:“好孩子,受苦了。”
他的手上有久违的温暖,覆在小云头顶让小云愣了一下,咬着下唇垂下眼睫,摇了摇头:“没有啦,伯父,姐姐对我很好。”
“如果她欺负你,可以来告诉伯父,伯父一定替你狠狠地教训她。”司寇勋笑笑说。
“爹!”司寇芊雨半是不满半是撒娇的拖长了腔调叫道,“哪有你这样当爹嘛,以为自己女儿是那种会欺负小孩子的坏人啊?”
小云会心一笑,心头浮上些许暖意,这父女二人看来真的像凤沂墨说的那样,都是好人啊。
进屋稍坐之后,金铎和红琳借口要去巡视下别院的房子有没有受到大雪影响出现损坏离开了,小云也非常有眼力地跟着齐儿出去玩了,屋内顿时只剩下司寇芊雨和司寇勋父女二人。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让你这么不开心?跟爹说说。”司寇勋看着坐在炭盆边上心不在焉地司寇芊雨问。
“啊?”司寇芊雨一惊笑道,“哪有什么不开心啊,爹,你想多了。”
“怎么,还要骗爹不成?”司寇勋做到她身边说。
司寇芊雨有些无奈地瘪了瘪嘴,歪头靠到司寇勋肩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爹。”
“那是自然,谁叫你是爹的女儿。”司寇勋摸着她的头发笑道。
笑了笑,司寇芊雨说:“爹,你觉得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想起问这个?”司寇勋迟疑了片刻,说,“爹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芊雨,你和王爷成亲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爹更了解不是么?那么,为什么不相信你看到的和感觉到的呢?还是说,有什么让你对王爷失去了信心?”
“没有,不是那样的,爹。”司寇芊雨低头皱眉想了许久,道,“我一直很相信他,只是,最近我听说了些事情,可能会让很多人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对是错。”
“傻孩子,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一概用对和错来划分的,也不是所有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从不犯错。我们这一生会做很多事,有些事可能当时看起来是对的或者是错的,也可能无关紧要,但很可能这件事并不像你当时认为的那样,所以,不要这么简单就怀疑和否定他做的事情。”司寇勋叹了口气道。
“爹,你确定你没有在帮他开脱吗?”司寇芊雨抬头看他,眼睛里透出几许狡黠。
司寇勋宠溺地笑笑:“爹只是信任他的为人,他不会是个胡来的人”
“嗯。”
听了司寇勋的话,司寇芊雨的心情豁然开朗。明汐国和筠阳国要开战,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左右的,当然也不是凤沂墨导致的。从她之前的察觉到蛛丝马迹来看,凤沂墨有这个能力,但他不会这样做,否则凤白渊可能早就陷入筠阳国的内战之中无法自拔。
但是对于战争的发生,她心中仍然很介意,她不想战争发生,但她的确无力阻止。一想到战争,司寇芊雨就会想起电视上看过的那些生活在中东和非洲地区的人,流离失所,生活困苦。可以想象,那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不过,想到那些和凤沂墨无关,她还是很庆幸,这就是人性的自私吧?
司寇芊雨坐在马车里随着车厢的节奏摇晃,红琳探头在外面不知和金铎在说些什么,小云则是因为和齐儿吵了一架气鼓鼓地窝在角落里一个人生气。
“公子。”红琳回头看司寇芊雨,“我有些东西需要绕路去取一下,可以么?”
“嗯,当然,要去哪儿叫金铎直接去好了。”司寇芊雨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
“谢谢公子。”红琳甜甜一笑继续探头出去和金铎说他们的悄悄话去了。司寇芊雨若有所思地王者她的背影扬了扬眉梢,嘴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马车摇晃了一阵子,在入城东南角的绸缎庄前面停了下来,红琳下了马车和金铎一起进去了,两人也不知进去做什么很久没有出来,司寇芊雨等得无聊便跳下车来舒展一下手脚。
“恩公?”
左右看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别人,司寇芊雨看着从绸缎庄门口出来的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孩指了指自己:“姑娘,你叫我?”
“恩公不记得翠莲了?”小丫鬟看到司寇芊雨同她讲话立刻很开心的冲了上来。
司寇芊雨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姑娘是否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两年前在凤临,是恩公出手帮翠莲葬父的,恩公不记得了吗?”翠莲试图让她想起自己。
凤临?两年前?司寇芊雨盯着翠莲看了半天终于模模糊糊的想起一些,但是当时的小女孩穿着破烂,和今日见到的人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她记得,那天就是因为把钱全给了那个小姑娘,所以才到郊外去,然后遇到了凤沂墨。
想起凤沂墨,司寇芊雨心中一甜,嘴角挂上了些许笑意:“记得,只是时间太久,你变化太大一时没有认出来。对了,你怎么没在凤临跑到雁城来了?”
“嗯……恩公帮我葬掉爹爹以后,我就到牙行寻找活计,卖身相府。在相府里我得到小姐的喜爱,所以小姐嫁人的时候我便作为陪嫁丫鬟跟了过来。”翠莲脸红了一下说,“我原以为离了凤临在没有机会见到恩公了,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