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黑暗的夜晚，也会迎来黎明。

再寒冷的冬天，也终将过去。

天气慢慢转暖，清晨与夜晚依然寒冷，但白天的温度在上升。

避难所门前，寒冬时的积雪开始消融。

一切的迹象都在预示着，春天即将来临。

53号避难所的情况仍旧不容乐观，生活还是那么难，最大的问题是食物与电力，从来就没有够用过。

人们从最初的怨天尤人，转为麻木地逆来顺受。人类的适应性总是那么强。

乔许诺着，开春后，将开垦土地，并将养殖场逐步转移到地表，以解决食物问题和降低能耗。

但频繁的故障，依旧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53号避难所居民们的头顶，说不定哪天就会一击致命。

调查队出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临近，并且迫在眉睫，谁也不知道这个错漏百出的避难所，还能坚持多久。

阿伦一边跟随着老维尔马伦学习，一边默默地等待着出发的那天。

每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都会让他内心的某个角落，疼痛不已。

而那一天，终于到来。

53号避难所的人们齐聚在门口为调查队送行，1000多人，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场面蔚为壮观。

每个人的眼里都含着热切的希望，看着这支整装待发的调查队。期待着他们能带来在地表生存着的其他同类提供的援助，好结束这段艰难的日子。

调查队一共五人，都是男性。其中三人来自警局，一人来自医院，剩下的一人，自然就是阿伦。

调查队队长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杜克•琼斯，其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总是表情严肃，但尽忠职守。罗伯特死后，论资历，本应由他接任警局局长，但他自动放弃了这个职位，加入了前途莫测的调查队。

乔同杜克低声交谈几句，然后同调查队队员们一一拥抱告别。当轮到阿伦时，乔拥抱的劲更用力了些。他低声对阿伦说道：“我送给你的扳手带着的吗？”

阿伦点点头，现在那把扳手已经成了他的幸运物。

他拥抱着父亲，眼睛却在人群中搜寻着。目光在悄悄拭泪的母亲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向别处，看遍全场，却没有看到那张记忆深处的面容。

有一些失落，不过这样子，也好，相见不如怀念。

调查队同送行的人群挥手告别，然后踏上了东去之路。

人们默默地看着这一行人，在初春仍旧寒冷的风中，肩负着53号避难所的希望，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地平线的远方。

……

调查队离开避难所，向东前行了三天。他们跟随着草原上时隐时现的战前公路，小心前行。

说是公路，其实两个世纪的风雨已将其摧残得面目全非，一些地方已被枯草或风沙掩埋，一些地方的路面损坏殆尽只剩路基，剩下的也大多年久失修，支离破碎。

调查队经常走着走着就失去公路的踪迹，但好在地势平坦，只要方向正确，走不了多久又能重新找到。

一路上偶尔会遇见停靠在路边已经报废的汽车，它们大多只剩下钢铁的外壳，并且锈迹斑斑，诉说着历史的沧桑。

调查队员硕大的背包里有很大一部分是用来装子弹。

整个调查队，除掉杜克手里的柯尔特猎枪，其他人都使用10毫米口径的手枪。

食物的来源主要是草原上那些无处不在的蜥蜴，以及一些野菜野果。阿伦在这方面跟着“玩偶师”学习了两年，可以说是半个专家。

第三天的夜晚，调查队队员吃过晚饭围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帐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但每个人都没什么睡意。

调查队的医生叫威尔•亚当斯，二十七岁，白人，黑色头发有些自然卷曲，脸上带着一副大大的近视眼镜，同他刀削般的脸型有些不搭，看上去有些呆板。此时他发愁地说道：“虽然那些蜥蜴肉只是含有微量辐射，但我们吃久了，辐射剂量也会累计到一个危险程度吧，我不知道我带的抗辐射药品够不够。”

阿伦有些入神地看着劈啪作响的火堆，想起过去的两年里，隔不了几个月，“玩偶师”都会拿些不知名的药片给他吃，现在医生一说，他才醒悟那应该就是抗辐射的药片。

“没事，我想我们应该花不了太久。”

“对对对，从战前地图看，最多几个月，我们就走到东海岸了。”

说话的是另外两名警察，西蒙与卡尔洛，二十五岁左右，也算阿伦的“熟人”。两人至今还记得，在钟楼里，阿伦如鬼魅般地一串连击，转瞬间就打倒包括两人在内的全部警察。

杜克仍然在对着“哔哔小子”上的地图沉思，半晌后他才开口说道：“从地图上看，或许……明天，我们就能到达附近的一个镇子。”

“真的？太好了。”

“就是说我们将要遇到其他的辛存者了吗？”

西蒙与卡尔洛顿时来了精神，围着杜克兴高采烈地询问起来。论年龄，其实他们比阿伦也大不了多少。

威尔不多时也高兴地加入讨论中。

杜克一边说一边受到感染，一颗沉寂多年的心也兴奋起来。

调查队的每个人都热切地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唯有阿伦一个人坐在火堆的一角，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狂欢。

……

当调查队踏入小镇时，每个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之色。

空荡荡的街道上布满各种垃圾，落叶与灰尘在风中飞舞，房屋大多已经垮塌，只剩残垣断壁。

整个小镇一片死静，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已经荒废太久，而且空无一人。

良久，杜克的嘴唇动了动：“走吧，这里看起来没人。”

调查队员心灰意冷地穿过满是垃圾的街道，向东走去。

就在路过一处废墟时，阿伦的心里微微一动，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一下。”他青稚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同时停住了脚步。

阿伦扭头向街边的废墟看去，在一片狼藉中，一个灰色斗篷的人静静地立在那里，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同周围灰蒙蒙的天地浑然一体。

“那是一个假人吧？”杜克不确定地说道。远看过去，那人一动不动的静立在风中，没有半丝生命气息。

阿伦恍若未闻，一步一步向那穿灰色斗篷的人走去。

“老师？”阿伦开口问道，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一片寂静，没有回答。

“是你吗？”阿伦再次激动地问道：“我忘记了，你不准我叫你‘老师’的。那就不叫好了。”

那人终于轻轻地摇了摇头。

然后一个银铃般的女声从兜帽下传出。

“我不是老师，我是玲。”

声音如黄莺出谷，鸢啼凤鸣，阿伦心里轻轻一颤。

阿伦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斗篷并不大。

斗篷的下摆，露出了一双修长完美，白皙光滑的小腿。

她就赤脚站在漫天风沙的空城中，仅仅是惊鸿一瞥，朱唇轻启，就带着惊心动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