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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商记 朝歌风云 第四十四章 种血

九方子循声望去,只见一青衣白发男子也是立在高墙之上。看样貌约莫三十出头,满面苍霜之色。龙眉盘横,胡须稀渣,形体修长,身板削弱,倒是长得有几分英挺。只不过看他眉目之间隐隐藏着莫名的忧伤、淡然,似是千万愁绪齐聚眉头一般,见者也要跟着他一起哀切难受。

那白发男子青袖随手划开,月光之下,只见青光一抖,一梭子急射出去,却是一把青玉长剑定在比干、姬昌等人中间,斜插泥土之中。剑身之上碧纹如画,炫光陡然。蓦地,宛若水波一般,长剑向外散发出一圈圈碧绿的光晕,层层的叠铺开来。碧波所到之处,比干四人周侧黑首白蛇尽皆断为两截,身子犹自垂死挣扎。

比干初时听得那铜铃之声尤为亲切,也未及细想,便见那青衣白发男子立在墙头。眼中露出讶异之色,心中犹是惊疑不定:此人不正是当日抢夺九影乱神孤本的那个神秘男子么,他怎么会来到此处的。看他所为竟似是来解救我们的,此人究竟是谁?

比干正自思量着,忽听一个急切、娇柔的声音叫喊道:“比干,比干。”声音百转千动,莫名的凄楚,仿佛牵扯着万物的情怀。比干乍闻此声,如听天籁,一时悲喜莫名。抬眼望去,果真是那觞红鱼,不知何时立在那白发男子身侧,探着身子,焦急的向院内扫视而来,似是在寻找着什么,满目忧伤、期盼之色。

比干忍不住叫道:“红鱼姑娘,比干在此,你可还好。”心中又回忆起了那个多情的姑娘,涫河之畔,她那凄凉的身世,悲惨的境遇,仿佛注定了她一生都会活在痛苦、茫然之中。又记起了自己与她相拥在无名湖畔,火光之下,她那娇美的容颜,绰约的风姿,秋波微转、仙姿佚貌连自己都要为之陶醉沉迷。一颦一笑,欲欢欲泪,哪怕连不动情念的天神都怕要为此动容。

觞红鱼呆呆的望住比干,双目蕴泪,尽是凄然不舍之色。只见她甩开那白发男子的手,跃下墙来,也顾不得脚下尽是死蛇毒水,向着比干奔跑疾走。待到近处,觞红鱼定住身子,双目之中柔情脉脉,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流下,只听她轻咽道:“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说过要带我去外面的花花世界,你为何要抛弃我不管,让我一个人冰冷冷的活着。”声音如梦似幻,悲不自胜,似是在痴痴诉说,听来叫人肝肠寸断。

比干心下难受,不知如何劝慰,说道:“是比干的错,比干不该将你抛下,独自一人逃生,比干罪该万死。红鱼姑娘,比干此时已是个负罪之人,断然不能再连累你,你…你快快走吧,此处太过危险。”说罢,转过头去,泪水泫然。

觞红鱼双眼通红,痴痴的凝望着比干,幽幽说道:“比干,还记得那个夜晚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其实我知道,你我装着糊涂,其实心里面都是十分明白。那日,我把你从湖里救出来以后,听着你连梦里都不曾忘记那个嫁做他人之妇的女子,而你面前,那个俏生生的我竟然连一个死去的女子都不如。当时我痛不欲生,伤心欲绝,恨不得立时便就死去,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可是我想若是我现下便就死了,以后在哪里才能见到你…比干…”

比干湿润了双眼,垂下头去,说道:“比干此生只钟情一人,不值得姑娘垂青。红鱼姑娘,你还是快快走吧,此处太过危险,不宜久留,便是比干亦不能保全自己。”

觞红鱼面色惨白,目光之中尽是凄然绝然的神色,似是对这个冰冷的世界彻底绝望了。只见她一边微笑,一边落泪,呓语道:“其实你不知,那日在你昏睡之后,我在你的身体之中施了种血之术,我总是幻想着,就算有一日你离开我,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你寻着。”

比干说道:“所以你今日便寻到此地?你不应该来的,不应该来的…”

觞红鱼轻轻一笑,笑容灿若花开,眉目间却尽显忧愁悲伤之色,说道:“那日,你我二人被那怪人抓了去之后,我遇到了他。他让我布至阴之阵,助他练成九影乱神的绝技。我心中想念着你,怕他暗害于你,百般推脱,就拿此事胁迫他,使他不敢轻易妄动。而他却也一直将我困在他的身边,不让我离开,我知道他是想磨掉我的耐心,让我心记你急于离开,到时候他便可趁机要挟我布下至阴之阵。

终于有一天,我通过那种血术感知你遇到危难,急待施救。我便苦苦求他。他连日来一直被我胁迫,无至阴之阵勘破不了九影乱神,心中愤恨,此时倒是反客为主,冷笑着也是百般不肯。我跪在他面前泪眼婆娑,哭得昏死过去。他终于答应我,带着我去寻找你,只是事成之后我必须跟他走,助他练成九影乱神。我顺着感应,与他来到盘庚山脉之上,却是寻你不得。但我知道你已化险为夷,我便答应他自此以后时刻跟随在他身边。岂料便在此时,种血术之下,我突然感知到你深陷乱局,心下忧急,便求他来到此地。果然若是我们再来晚一步,你便死在毒蛇阵中。”

这种血之术乃岷山宗的奇妙巫术,号称情人之术。相传是当年岷山宗的一位隐世奇人所创,据说当年那位奇人一直苦恋一名女子,奈何他生性羞敛内向,那女子对他也是若即若离,情感模糊不清。到了婚嫁之年,那奇人不知那女子心中所思所想,害怕跟她表白被其拒绝,于是殚精竭虑,苦心研创了这种血术,种在女子身体之中。二人互通心意之后,结婚生子开枝散叶,传为一段佳话。

这种血之术实为施术者将自己的血液种在别人体内,配以巫咒,便能感应到对方心中想法,所处境地,很是玄妙无端。那日觞红鱼救了比干之后,便是趁他睡着施展此术。怕日后比干不在自己身边,寻他不得。觞红鱼现下无亲无故,已完全把比干当作至亲之人。后来他二人为人所擒,觞红鱼迫于无奈之下答应那白发男子,只要他帮助比干脱离危险,觞红鱼便助他结至阴之阵修炼九影乱神。

觞红鱼与那白发男子紧赶慢赶来到朝歌城,但见守卫森严,觞红鱼利用巫术障眼之法,与那白发男子乔装打扮混入朝歌城内。那时万石鹰早已斗完雷开等众将,身负比干逃遁而去。

觞红鱼带着那白发男子顺着心中感应,一直追随到岐山别苑。两人进得别苑之时,便听到靡靡笛音传来,蛊人心惑。觞红鱼隐隐觉得不对,于是施展开通天眼光,看到地底之下无数条黑头毒蛇疯狂向岐山别苑涌来。觞红鱼不及细想,连忙摇动同心铃铛干扰那笛音。那白发男子怕觞红鱼内力薄浅,不及那吹笛怪人,便催动内力助涨铃铛之音。

比干再也忍受不住,面颊一动,双目落泪,缓缓说道:“你何苦如此,比干是将死之人,不值得你如此,红鱼姑娘…你还是快离开此处,当是比干求你。”

觞红鱼心中更为痛苦,低下头来,擦去眼角的泪水。瞥眼见却看见比干身上血迹斑斑,却是适才被几条窜过来的黑首白蛇咬到,此时蛇毒在他身体之中已然扩散开来,若不是伏羲镜的神力和他体内五色神石勉强震住他的心魂,怕是比干此时已然身亡。这蛇毒发作之时不是如何猛烈,是以比干还未曾感觉到如何痛苦。

觞红鱼口中默默念了几句巫咒,晃了晃手中同心铃铛。周身突起一阵狂风,如同漩涡一般,龙卷出去,却是吹散开地上毒蛇的死尸,露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觞红鱼慌忙奔上前去,抓住比干的胳膊,呆呆的凝视着他身上的伤口,眼泪“扑嗒扑嗒”的滴落,轻声说道:“很疼吧,我帮你把毒逼出来。”说罢,额头之上缓缓裂开一道口缝,射出一道金光,照在比干身上。觞红鱼嘴中施咒,只见比干伤口之处,已溢出黑血出来。

九方子站在高墙之上,看到这一幕幕,心头怒起,喝到:“原来是你这丫头坏我好事,还当众亲亲我我,当我们都是死人么!”说罢,横笛欲吹。

那白发男子淡淡一笑,说道:“阁下如此便破坏了这美妙之境,未免有些不妥。”手一张,青玉长剑“噌”的一声,飞入他手中。挥剑斜指,剑气纵横而去。九方子慌忙躲开,却见手中长笛已被劈为两截。

那白发男子冷冷一笑,跳下高墙,几个脚步跃到姬昌跟前,双膝一跪,伏倒在地,颤声说道:“侄儿叩见西伯侯,姬伯伯,多年未见,您身体可是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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