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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商记 朝歌风云 第二十七章 神荼

那鹤发老者伊尹劲眉一横,双目炯炯生威,忽而“哈哈”大声笑了起来,笑声孤寂苍凉,扭曲了刚毅的面庞。只听他厉声说道:“老夫何罪之有,这大商半壁江山都是我一手打下来的,本来就是老夫的天下。

他成汤后世子孙无力掌管这大好山河,那何不让老夫来坐一坐这天子之位。巫放埙,我真是看轻了你,老夫自认为武功天下第一,谋略算无遗策。却料不到你也是穷精竭力,苦心谋划多年。一招棋破,满盘皆输,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将你腰斩闹市,也不至于沦落到此番境地,老夫算是认栽了。不过今日你认为你们这区区五人便能拦得住老夫的去路么。”

那黄衣老者巫放埙冷哼了一声,遒眉劲扬,叱喝道:“执迷不悟,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等无情。”说罢,只见他须发皆张,黄袍鼓荡,数道真气破体而出,纵横捭阖,胸口黄色龙头若隐若现,舞爪欲飞。其余四人尽皆祭出法宝神器,或手执兵刃,移步欲上。

伊尹嘿然一声笑道:“听闻黄龙真气乃天下真气之最,日沉阔海,风云变化。你我同朝为官,从未交手,今日老夫倒是要见识见识究竟是你的黄龙真气刚猛无摧,还是老夫的五帝君临阵妙法通天。”此时却见伊尹背上的那孩童瑟瑟发抖,浑身战栗,颤声说道:“师…师…师父,弟子害怕。”

伊尹叱喝道:“有我在此,你怕个什么,别说他们一起上来,便是千军万马放在老夫面前,老夫也是不惧。老子天下第…臭小子,你做什么。”伊尹身子一晃,便要软到。

就在这时,巫放埙目中精光一闪,浑身黄光滔天,却是内力臻至极致。胸口黄色龙头宛若滔天巨浪一般,汹涌的滚舞出来,径直向伊尹扑杀而去。那伊尹双目圆瞪,神色满是不信、愤怒、惊恐、悲凉,各种情感纷至沓来。身子硬生生的受了巫放埙浑厚内劲,鲜血如注狂喷而出,血雾喷红了大半青天。其他四人见机,神奇法宝祭飞而出,各执兵刃,挥舞开来,朝伊尹猛砸过去。

漫天血雾渐渐消散,广场正中,伊尹受了各般法术玄功,此时已变成了个血人,一动不动的站在血泊中。双目睁得如铜铃一般大小,呆呆的目视前方,鲜血时不时的从嘴中滚落,染红了冉冉白须。他背上的那幼童早已远远滚到一边,目光纠结的望着伊尹,似是有些不忍。清风吹来,一条黄色布条轻轻扬起,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朱红色的大字,如同鬼画符一般,不过依稀可以辨别写的是“太符阿罗”。而这条黄色咒符正贴在伊尹的后背,适才那个稚嫩幼童俯卧的地方。

景像虚影一晃,缓缓散去,比干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原来这便是当年那老贼被伏时的场景,我道那些亭台楼阁怎么跟皇宫的如此相似,原来是盘庚皇祖迁都之前的宫殿。这石柱怎会放出当年的那些场景出来让我观看,端的是奇异,莫非真是女娲娘娘暗中默默指引,让我明白真相。”

只见石柱上碧光一黯一亮,又现出虚影,渐渐幻画成另外一幅场景。一座破乱的大殿里,阴冷昏暗,几束阳光从屋顶的破瓦洞里射了进来,倒是依稀辨得出大殿的布景。殿里蛛丝密布,帐幔凌乱不堪,残缺破坏,香案撒落一地,扬灰飞尘。整个大殿又脏又乱,弥漫着霉烂腐臭的味道。

忽听一悲寂苍辽的声音狂笑道:“巫放埙你这狗贼,居然勾结我的徒儿来害我,我饶不得你们,老夫要将你们碎尸万段。哈哈,成汤负我,大商负我,老夫要将你们杀得片甲不留,一个不剩。”

果然正是那老贼伊尹,只见他头上白发四散,面容憔悴无色。上身干瘦如柴,赤裸漏胸,肩上扛着一尊青铜巨鼎,直压得他弯下了腰,鼎身上挂着一个黄色布条,布条上用朱红大字依稀写着“太符阿罗”。脖子、肩眼、小腹、膝盖、脚踝均穿出黑色的锁链,连串成一条,锁链的两头分别绑着地上的巨大铁块。他头顶前方空中飘浮着一面铜镜,镜面泛着古黄的淡光,幽幽的照在伊尹顶门之上。

伊尹脸型扭曲,似是极为痛苦,一边哀嚎,一边狂吼,偌大的一个大殿里空空荡荡,只听得见他的无限回声。忽然大殿四处升起黑烟,黑烟浓烈滚滚,直把大殿熏得乌烟瘴气。伊尹惊疑一声,若有所思,忽然面色沉冷,淡淡道:“是你来了,很好,来看老夫笑话不是?”

黑烟中发出一声男子轻轻的叹息,声音哀婉忧伤,直入心肺,痛入人心,使人听来仿佛也要跟着他一起悲伤。只听那男子轻声道:“大巫言重了,大巫在教里德高望重,连鬼谷子都要敬您三分,晚辈又岂敢有冒犯之意。”

伊尹又是“呀”的惊疑一声,面色一变,说道:“原来你不是鬼谷子那老头子,那你究竟是谁?”只见那数道黑烟突然冲顶而起,汇聚一处,化成一个黑团。烟雾散去,走出来一个黑袍男子。那男子身形甚是高大修长,宛若拔地而起的松柏。黑发披散开来,轻柔的垂在肩上。脸如僵尸苍白骇人,一双红眼深深凹了进去,眸子里射出凛冽的光芒,刺人心疼。颧骨却是高高凸起,绷紧了皮肤。

只听到他幽声说道:“大巫在位之时,在下只不过是鬼教九阴冥狱的一个小小掌刑,大巫想必是不识得的。”声音便如鬼魅一般,凉丝丝的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伊尹脸色一沉,道:“那现下呢?”那男子道:“承蒙鬼谷子厚爱,在下现为鬼教的第十一任大御主,神荼便是我的名字。”伊尹冷声道:“大御主?就凭你这资历也配,鬼教是没人了么!鬼谷子那老头子脑子向来不太灵光,不曾想到如今得了失心疯,从九阴冥狱调来一个掌刑当上御主之位。你年纪轻轻,非教中大佬,又有何德何能,掌管六御十三杀伐。”

神荼目中厉光一闪,面色微有不悦,不过这神情瞬间即逝,只听他轻笑道:“神荼自知才疏学浅,坐上这大御主之位不太适合,难以服众。但这毕竟是鬼谷子定下来的事情,鬼谷子乃鬼教至尊,一言九鼎,我想大巫就没必要操这个心思了吧。况且大巫困在这巫族的玄天八极阵里,还是多思量如何逃出生天,哪有得这么多闲情去理会神荼能不能当得了这大御主。”

伊尹不怒反笑,说道:“不错,老夫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来谈什么鬼教,大御主又如何,大商江山又如何,此时在我眼里莫不过是虚空幻影,镜花水月。这囚困之日都望不到尽头,老夫还妄图忧他人之事,当真可笑。哈哈,说得好,小伙子,快快将老夫杀了,免得我日日夜夜受这阵法钻心抽髓之苦。”

神荼摇了摇头道:“大巫幽禁此地,想来不知天下之事。我此次前来只想告诉大巫一件事情,二十五年前,潳泸之战,孔雀明王大破鬼教,斩杀我无数鬼族之人。眼下鬼教分崩离析,众御主互相不服,各自封地为王,鬼教大业摇摇欲坠。”

伊尹道:“成汤建国之初,便在我的策动之下与鬼教订立盟约永不相犯,孔雀明王怎可能擅自对我鬼教动兵,是不是太甲那小东西下的命令。”

神荼道:“因大巫之故,大商天子迁怒鬼教,于是派遣孔雀明王调动十五万大军攻伐我鬼教。鬼谷子许多年前便已失踪,鬼教六御御主各自称大,分歧甚多,互相不服。六御教众也如同一盘散沙,分兵单干,被孔雀明王各个击破。我们迫不得已,退回九幽冥域,鬼教现下元气大伤,没有百年怕是恢复不过来。”

伊尹道:“鬼谷子失踪了?我道为何鬼教如此鼎盛之时,怎会轻易被孔雀明王所败,退入九幽冥域,原来是这老小子不在。怎么?你今日来告知我此事,莫不是没有找回鬼谷子,想请老夫回去坐一坐这鬼谷子之位。”

神荼淡淡一笑道:“大巫眼高于顶,自然不会将这鬼谷子之位放在眼里。神荼无能,被鬼谷子提拔为大御主,统领诸御。如大巫所言,神荼资历尚浅,那些老御主自然不将我放在眼里。鬼谷子失踪,众御主不服在下,这潳泸之败与其说孔雀明王神勇盖世,还不如说鬼教无主,无人能率领鬼教教众共抗明王大军所致。”

伊尹冷冷道:“老夫已经关在这里数十年了,潳泸之战是几时的事情,你现下对我来说又有何用。老夫实在是不明白了,你偷偷潜入皇宫,来我这里跟我讲这些,究竟有何目的?”

神荼叹了一口气,道:“潳泸之战过了这几十年,大商也已掩兵息武,不再来犯,我鬼教也算得以安宁几十年。可惜鬼教教众这些年来一直处在那场战争的恐慌之中,至今还未恢复过来。六大御主已经彻底决裂,更有甚者涂北坎率鬼火神部一众高手远走东鲁。听说他在东鲁建立鬼方国,号作东鲁鬼教。神荼无能,无法驾驭其余御主,自知只有请回鬼谷子,才能主持鬼教大局,也只有鬼谷子才能统领鬼教再入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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