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赶在东陵江的讯期之前修通柳河,过了上元节张奎就找谢辛寰商量修河的事情。粮食和住的地方都已经准备好了,图纸张宪也画好了,万事俱备只欠河工。
知道河道开始修筑的事,张宪就直接收拾东西去了柳河庄,说是要亲自指导河工们修河道,根本不顾张夫人和谢辛寰的劝阻。老师都去了柳河庄,有事弟子服其劳,谢辛寰也只得让正在修柳河庄别院的工人们先收拾出几间屋子,给张宪和他住。老师都去了前线,弟子难道还能躲在后方?
本来谢家在柳河庄没有庄子,可是买地的时候,谢辛寰看到一处以前柳河庄大户留下的屋子。当年那家人搬走的时候,说好了这房子是送给村里的人,村中可以随意处置。因为房子离村里有些距离,又不靠近天地,反而离山林更近,容易招惹野兽。而且这个房子庶物村中的财产,要住进去,肯定要掏钱的,柳河庄的人本来就少,也穷,谁也闲钱买房子啊。而且,柳河庄那么多搬走人家留下的房子,挨着村里也近,没房子的人也不会舍近求远。
知道这个情况,考虑到绾绾要来这里住的心思,谢辛寰就出钱从村长手上买下房子。谢辛寰主要是看中了那块地基,背靠淮山,里村里的人家也有一些距离,不论是扩建房屋还是做其他什么,都不会和村人有什么瓜葛,很是方便。不过,幸好买了这户房子,要不然匠人们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平地起屋,弄出可以让主人家住的地方。
张宪和谢辛寰带着东西住进了紧赶出来的唯一三间大瓦房中,师徒一人一间,小厮们凑合着住一间,等工匠们再多修一些,才有的住。不过时间可能要有些久,因为这户人家一直没有人住,也没有人来修缮,虽然最开始建房子的都是好木料,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保留的最完整的就是已经弄出来的三间瓦房了,其他的房间全都破烂不堪,要收拾好,真的很需要时间。
知道这个消息的两家小厮苦了脸,但是主子在哪里他们就要在哪里,没办法,只好大家挤一挤打通铺。反正这几天天气还有些冷,大家挤在一起但是也暖和。谢家和张家的小厮都是相互熟悉的,也不存在什么芥蒂,很快就商量好了怎么睡。每天安排两个人给主子值夜,这样就去了四个人,剩下的十来个小厮,也不分什么,都挤在通铺上,甚是热闹。
为了早日睡得宽敞一些,来到柳河庄,小厮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敦促修房子的工匠,让他们干活麻溜一点。有时候小厮没事的时候,有些人还去给那些工匠们帮忙,恨不得工匠们明天就把房子修好,他们可以不用十几个人挤一个大通铺。小厮们的“殷勤”照顾让工匠们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怀疑是不是主家在催促他们干活麻利一点,生怕主家怪罪,活计干的又快又好,原本要八九个月才弄得好的大院子,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大概,这个速度让所有知道的人惊讶不已。
谢辛寰去柳河庄准备好了东西,张奎也很快带来了河工。小部分是真正的河工,他们会听张宪指挥,带领劳工们按照张宪的地图开挖河道。这些技术人员是要工钱的,这是最开始就许诺好的。剩下的六七百人就是张奎捡来的流民了。
有正阳县的,但更多的是其他县的流民。张奎在很多地方都广贴告示,说招募流民做修河道的劳工,没有工钱,却每天管饱。一听这个消息,很多流民就聚集到了正阳县城,这是劳工的主要组成部分。还有一些就是周围的县尉听说正阳县招流民,心中一动,就让衙役们将本县城里的一些流民赶到了正阳县的城门口。一是减少自家县城里面流民的压力,二则是故意使坏,想看张奎的笑话。
不过张奎缺的就是人,他们那样费心地将流民送来,张奎当然欣然接受。这并不是张奎打肿脸充胖子,因为张奎算过,张宪设计的柳河河道虽然不过四里路长,但是却有四米宽,两米多深,还有一个用于储水的水池。再加上从前的柳河几乎就没有河道,所有的工程必须从头开始,河道都需要新挖,这个工程还要赶在柳河的丰水期前完成……
柳河虽然短,但是不管这么看,这个工程量都是巨大的,不是一点点人就能够养成的。甚至有时候张奎都在怀疑他们能不能赶在丰水期之前修好河道,接触东陵江决堤的危险,毕竟这个时间太赶了。
张奎亲自带着一些衙役和勇丁押着几百号劳工过来。见面,不过寒暄几句,张奎就留下修河的人离开了,同样留下的还有衙门的总捕头钱宏钱捕头,以及张奎带来的大部分衙役和勇丁。留下这些人的目的,主要是张奎担心这些流民闹事。这些人都是一无所有的在生气边缘徘徊的人,张奎真担心这些人被人怂恿,从而对自己的结拜弟弟不利。为此,留下钱宏这个武艺高强的人也是为了保证谢辛寰和张宪的安全。
“谢公子,”钱宏带着他身后的兄弟给谢辛寰行礼,“老爷说了,我们在这里一切听谢公子的。谢公子,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别的可能不会,卖力气的活我们可是做惯了。”
“钱捕头客气。”谢辛寰点头,“能有诸位兄弟的帮忙,是谢某人的荣幸。吩咐的话不敢说,钱捕头让大家做好张大人交代的事情就好了。”
张奎的心思并没有隐瞒谢辛寰,他走的时候就拉着谢辛寰到旁边,告诉了他自己的担心,也让谢辛寰小心劳工闹事。对于张奎的关心,谢辛寰当然不甚感激。虽然他早就安排人暗中注意流民的动向,但张奎的好意谢辛寰也欣然接受。这样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两面夹击,劳工有一丝乱的迹象就立马遏制。毕竟这里也是几百号劳工,真要闹起来,就凭借谢辛寰和钱捕头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到时候死了也是白死。谢辛寰可不想做个冤死鬼。
河工们和张宪商量好后,就一个人带着几十号拿了工具的劳工,在几个衙役或者勇丁的护卫下,去指定的地方开始自己的工作。这边最先要做的就是把那个以前的旱潭挖大,挖深,弄成一个蓄水池。因为地方有限,那边只去了大部分人,争取尽快把柳河断流。剩下的人,一部分被安排到周围的山上去采石,过后用来修堤坝。另一部分人则跟着河工清理规划出来的新的柳河河道,将新河道内的一些树木杂草清理干净。
河滩上,一派热闹。等到吃饭的时候,河工和劳工看到村民们担来的一桶桶白米饭,一筐筐大馒头,还有一盆盆端着的佐饭咸菜,一时间傻眼了。但随即饿狠了的劳工们便如狼一般地盯着村人们手上的食物,摄人的目光吓得拿着食物的村汉们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生怕那些饿狠了的流民们把他们也吃了。
村长看着不对,拿着勺子在木桶上使劲一敲,吼道:“大家排好队,不要慌,也不要抢。谢公子说了,饭给大家管饱。”
可是村长说完,那些劳工们更是激动了,直接就开始向拿着食物的村人冲来,生怕自己抢不到食物。现场一时间就乱了起来。钱捕头一看情况不对,虎目一竖,腰刀刷的一声就拔了出来,他身后的兄弟们也拔出了刀,戒备的看着那边已经乱了的劳工。钱捕头腿一抬,一脚将半人来高的茶水桶踢倒,巨大的轰鸣声让现场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冷静下来的劳工们这才发现衙役和勇丁们都那些武器,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一时间,大家都不敢再乱动了。
钱捕头狠厉地瞪着这些劳工,吼道:“排队吃饭,否则,别怪老子的刀不长眼!”
“不长眼!”衙役和勇丁都一起吼道。
“就是,就是,大家排队吃饭。担心,馒头管够!”村长又趁机说道。
有了钱捕头和衙役勇丁们的威胁,再看到村人陆陆续续送来的食物,知道每个人都能吃到,刚才鼓起的狠勇瞬间就消失了。这些人不过就是求一个饱饭,能达到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不可能再闹,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排队,一脸希冀地等待领食物。虽然这些人看上去老实了,但是钱捕头和他的兄弟们也不敢放松,一个个都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看着这些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劳工们。
站在远处的谢辛寰看到河滩边的情况终于控制住了,才松了一口气。看着那边这一刻不过因为一个馒头就喜笑颜开的劳工们,谢辛寰忍不住叹道:“这人啊,明明上一刻和兔子一样乖巧,可是下一刻就能比狼还要凶残。”
身边伺候的李莫飞一听这话,忍不住来了一句:“主子,兔子什么时候乖巧了。老人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