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不能进去,绾绾三人都下了牛车。进门时,衙役们看着是自家老爷的结拜兄弟,都恭敬地给谢辛寰行礼打招呼。谢辛寰抱拳回礼,并让徽墨给每个衙送上一个荷包,再给门口的木箱中送上几碇银子。衙役们也没有推辞,都笑着道谢。
这本就是灯市不成文的规矩,每个进灯市的人都要交上一些银钱,进灯市不过三个铜板,是给衙役们今天还要出差的辛苦费。百姓人家都是在木箱中扔进三枚铜钱进门,带着东西进灯市贩卖的人家会多给几枚,富贵人家却会多给一些,都是给今天在灯市保护大家安全的衙役勇丁的感谢。
衙役们不仅在灯市门口辛苦站岗,免得一些平时在街上游混的无赖们进灯市捣乱。灯市里面也有一些衙役和勇丁在巡逻,调解灯市中的纠纷,也注意那些小偷、拍花子,还有隐蔽地方的明火暗火,都是为了保证灯市秩序,免得有些不法分子趁着灯市热闹胡来。有了这些辛苦的衙役勇丁,正阳的灯市从未出现过混乱,连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事件都没有出一个,让远近百姓都交口称赞县尉管理有方。
灯市这个规矩不知道是哪一任县尉留下来的,后来的县尉看着觉得这个主意好,就一直保留了下来,一直就成了正阳灯市的传统。
留下银钱,三人在身后丫鬟仆人的簇拥下进了灯市。走进灯市,绾绾忍不住感叹真是好一片灿烂的天上仙市。街道两旁挂着是各种各样的花灯,灯下都挂着纸条,上面都是用来猜的谜面,猜中了,这这盏花灯就是你的了。当然这些灯中,最多的还是用来祈福的莲花灯,这个灯可就是用来卖的,不是用来猜的。
除了大店铺,沿街还有很多小商贩。他们中有卖自家制作的花灯的,也有卖花的,卖首饰的,卖吃食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沿街叫卖着,让灯市更加热闹。
绾绾今天是跟着谢辛寰他们来见识东陵江上的花船的,进来之前,她可不认为她会对这几千年前的花灯感兴趣。毕竟他们弄得再漂亮,比得上现代的各种霓虹灯吗?可是看到灯市,绾绾才知道自己是孤陋寡闻了。这个时代的花灯没有现代灯光的璀璨,但劳动人民精湛地工艺和奇幻的想象,却让绾绾看到了与现代那些机器制造下的灯不同的花灯。
憨态可爱的兔子灯,活灵活现的金鱼灯,惟妙惟肖的飞天灯……每一个花灯都让绾绾看的目不转睛,恨不得都买回家。谢辛寰的本事,绾绾是知道的,有这样的才子不用,纯属浪费。于是,绾绾只要看上喜欢的花灯,就拉着谢辛寰上前猜,当然是每猜每中,让绾绾和秦桦高兴的同时,也让认识谢辛寰才名的店家苦了脸。
谢辛寰也不为难店家,一个店中最多猜两个,猜多了就让徽墨在后面补店家的银钱,让绾绾和秦桦尽兴的同时,也不要老板血本无归。于是,谢辛寰的君子之道随着他的才名就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灯王楼那边有张奎在那里,谢辛寰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那边出风头。绾绾和秦桦知道谢辛寰的意思,就故意绕开了那个地方。走了没有多久,就听到有人喊“春娘子来了”,然后就看到人群拥了上来。训练有序的家丁们立即围住少爷小姐们,把他们送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让他们能看得到游行的同时,又不会被推攘的人群挤到。
灯市中的游人们都站在街道两边,等着游行的队伍过去。游行打头的是提着花篮散花的撒花仙子,她们三的也不是花,而是一颗颗用红纸包好的糖。一撒出来就引来了孩子们的疯抢,大人们也会抢一些,来沾沾这春娘子的喜气。
接着就是各种戏耍的戏子,有化妆成神仙来个大家赐福的,有装成小丑来逗周围人大笑的,也有踩着高跷、表演杂技和变戏法的。这些过了,就是端做在由十人抬着的花车上的春娘子。春娘子一身百花衣,漂亮是绝对的漂亮,端庄绝对是端庄——这可是全县选出的春娘子,能不好嘛。
春娘子稳坐在花车上,微笑地向大家致意,嘴里念着祈祷今年丰收的话语。花车两边,一边是十个花童,都是各家选出的妙龄少女。她们也提着花篮,可是她们散的不是糖,而是普济寺僧人和清泉观道人抄送的祈祷经文,用来祈祷今年丰收的。这些经文散出来,当然就被围观的人们哄抢,甚至谢辛寰也让宣纸带人去抢了一两张回来,来沾沾春娘子今年丰收的喜气。
看着这个热闹的场景,绾绾忍不住想到了前世那首有名的词,忍不住就念了出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绾绾念着词,心中一动,忍不住转头,就看到一位公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绾绾一呆,暗道:不会这么准吧。都说念这首词就会看到一个一个你想找的人,难道我想要找的人就是这个人?
谢辛寰听着绾绾的好词,正想称赞,却看到绾绾突然呆住了。谢辛寰一愣,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妹妹?”绾绾没有回答,顺着绾绾的目光,谢辛寰看到一个正和绾绾对视的年轻男子,想到绾绾刚才念的词,谢辛寰不由皱起了眉头。
“表侄女,你做的这首词太好了,就是……”一转头,秦桦就看到一人呆傻,一人皱眉,不由一愣,“你们怎么了……”
秦桦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位和绾绾对视的公子就走了过来,身后还呼啦啦地跟着一队仆人。那位公子躬身一礼,说道:“各位有理,在下卫烁,东陵郡卫家九郎。今日游历到此,就听到如此佳作,九郎有心结识各位毓秀公子,敢问各位如何称呼。”
卫烁的话让绾绾找回了神智,不再想前世那些狗血的偶像剧镜头。看到有人过来,也没有发觉这个就是刚才那个和自己“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公子,以为又是一个仰慕自家公子才学的崇拜者,自认为和自己没有什么干系,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谢辛寰的身后,完全没有看到卫烁失望的眼神。
绾绾没有看到,谢辛寰却是看到了。对于这个对自家妹子起了心思的人,谢辛寰不由立即想到了当年的周津明,一时之间就没有好脸色,看着卫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礼。
秦桦看到自家侄子和侄女都不说话,那个卫公子还在躬身行礼,为免得尴尬,秦桦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卫公子有理。我是钦州秦家嫡支五房的秦桦,排行十七,你也可以叫我秦十七。这是我的表侄子和表侄女。”
谢辛寰拱拱手,说道:“在下正阳县的谢辛寰,这是小妹。不过是山野之家,比不得什么灵秀之人。”
谢辛寰这话一出,秦桦就知道他对这个卫公子不喜。虽然摸不清自家表侄为何不喜欢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公子,但秉承着“家人喜欢的我都喜欢,家人讨厌的我都讨厌”的思想,想到平时谢辛寰的手段,秦桦在心中果断给这个卫公子头上画了一个叉,判定为不可成为朋友之人。
“原来你就是钦州有名的如玉公子谢辛寰。”卫烁完全没有被人讨厌的觉悟,一脸惊喜地看着谢辛寰,“我对谢公子一直闻其名,不见其人,早已经神交多时。一直想亲眼见见,没想到竟然在灯市上见到,真是九郎三生有幸。”
卫烁直接忽略了秦桦,两只眼睛热情地盯着谢辛寰,一副谢辛寰脑残粉的样子。如此表现,让秦桦一个忍不住又在心中给卫烁的脑门上画了一个叉。这种人竟然敢忽视我这样惊天绝伦的秦少爷,完全是有眼无珠,这种蠢货绝对不值得认识。
“卫公子过誉了,谢某只是有几分才名,所谓的名声不过是大家的抬爱,让卫公子见笑。”谢辛寰谦逊地说。
“不不不,你是我的偶像啊!”卫烁一脸激动。
“什么?”谢辛寰和秦桦都不明白卫烁在说什么,一脸茫然。可是绾绾却是心中一动,想到老爷爷说的那两位和自己一起来的穿越者,绾绾忍不住再往后退了一步,现在后面冷眼看着这一位突然出来的卫公子。
卫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上一僵,尴尬笑道:“哈哈哈,我就是说了一个我听来的方言,就是我很崇拜你的意思。哈哈哈。”
“卫公子客气。”谢辛寰淡淡一笑,想到时人对卫家这位九公子的评价,对刚才卫烁那般盯着绾绾看的神色也释然了。卫家的九公子就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眼中就只有书本,和他计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