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原来是口袋里的手机彩铃,该死的,回头一定得把这铃声换掉,吓死老子了!
“喂……”
我实在不愿意在老太婆面前再多呆一分钟,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接通了手机。
“你进镇子啦?”
电话里是胡伯的声音,好像很急躁的样子。
“嗯,睡不着出来逛逛。”就算再害怕,这个时候也得屏住了,这是尊严问题。
“你怎么不叫我!”
胡伯说话向来很和气,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带着责备和不安。
该不会是找我找不到,一个人在宾馆害怕吧。我觉得好笑,随便回了一句:“我出来买盒烟,一会儿就回去。您要是害怕就把电视打开。”
他没搭我的茬儿,沉默了一会又问:“你小子没遇到什么吧!?”
“我就是买包烟,能遇到什么啊。”
“这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儿买烟!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找你!”
“不至于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说话间我已经走到了楼下,手电四处一照,竟然又发现了一段向下的楼梯。莫不是刚才我听错了,那个老大爷其实是在地下室等我的?也对,哪有一见面就往卧室里招待客人的,一定是在地下室,八成那里有个茶室什么的。
“行了,你别来了,我过会儿就回去。”
“臭小子……”
我没再听他说什么,一把挂断了电话。为了防止这该死的铃声再响,我索性直接把手机关了。
楼下的檀香味更重了,我甚至还忍不住咳了两声。
地下室和楼上两层不一样,挺大,大概是把宅院和东西厢房连起来了。中间是走道,两侧是用雕花木板隔成的房间,我用手电照了一下,走道左右都有,看样子应该是环通的。
我从左侧开始走,走道不宽,大概也就一米五六的样子,尽头转弯的地方有些许亮光,一闪一闪的应该是烛光。我心里暗自纳闷,白天走访各家各户的时候,可都有电灯的啊,有些家里还有电视空调,比城里略差但也不至于落后到这种程度啊。
“大爷?”
这老爷子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晚上睡不着也不用这么拿我寻开心吧。我有点懊恼,要是在平时,估计早就发飙了,可今天不知怎的,竟然没有那种冲动。
我打量着左右房间,门是锁着的,轻轻一推咣当咣当直响。而且墙板也没窗户,只有一层纸糊的花格窗。这户人家真是另类到极点了,居然把家里装修成这样,要不是刚刚胡伯打来电话,我还真以为自己穿越了呢。
向右转过一个弯,果然看到有朦胧的光线从花格窗里透了出来,亮灯的房间门是虚掩的,不过我没敢直接进去,而是学着电视里那样,用手指沾了点口水,轻轻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
我透过小孔向里张望,昏暗的烛光下,有一张条案,上面摆着纸墨笔砚等文房四宝。条案后面是一排八宝格,格子里摆满了古董花瓶之类的器物,不用细看就知道品相不错,搞不好还是压堂货。我又调整了一下角度看,发现左侧靠墙的位置还有一个床榻,床榻上竟赫然坐着一个人,正背对着我摆弄桌上的茶具。
我终于松了口气,为找这老爷子可费大劲了。好吧,既然找到了就进去喝一杯,否则白折腾这么久了。
站在门外,我轻轻敲了敲门,见老爷子没有反应我便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来了?”床榻上的背影没有回头,不过听这种有气无力的声音,刚刚叫我的应该就是他。
“嗯,来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这种气氛有些诡异。说话也怪怪的,就好像我不是来做客而是来请罪一样。我向前挪了两步,借着跳动的烛光,突然发现榻上的背影好熟悉。
“川儿,你瘦了……”
啊!我打了个激灵。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可连头都没回啊!
“你……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唉……”背影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声音听不出来了?不怪你。看看就知道了……”背影动作迟缓的盖上杯盖,慢慢转过头来。
“啊?!”看到那张脸我吓了一跳。“爸!怎……怎么会是你?”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高抬手中的手电,冲着对方一阵打量。那满是沧桑的脸上依然带着熟悉的笑容,没错,是他,确实是他!难道我是在做梦吗?如果真是梦,那我真想在梦里多待会儿。
“爸!”我大声喊了一声,激动的冲了上去。
然而,父亲眉头一皱,沉声喝道:“别过来!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爸,您这是怎么了?”我愣了一下,感觉很疑惑。父亲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我,大概这还是头一次。
“我的川儿向来听话,从来不会违背父命。”
“看您说的,我不就是一直按你的教诲做的嘛,并没有半点违背啊……”
“没有?那我临走时是怎么交代你的?”
我想了想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你自己好好看看!”说完从桌上抓起一张字条甩了过来。
我捡起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字:“凡海氏后代,均不从商”。
我恍然大悟,将字条折好放进口袋,舒了口气说:“爸,您托梦就是为这事儿啊。您听我说,不是我有意要违背您老的意思,而是现在的日子实在难过!您说您是撒手走了,可我和妈还要往下过不是?不做生意,我们娘俩吃什么喝什么呀?”
父亲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就算日子再苦,也不能违背祖训!”
“为……为什么!?”我觉得他今天很反常,甚至有点不可理喻。“有挣钱的工作不让干,难不成每天抱着祖训当饭吃啊!您那一套都是老黄历了,也该翻翻片儿了。再说我一不偷二不抢,买卖也是正当买卖,凭什么就不让做?”
“不能做就是不能做,这是老祖宗定的规矩,不能违背!”父亲突然严厉起来,沙哑的嗓音完全成了嘶吼。
这是怎么了?我实在搞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为这点事冲我发火。而且……而且他已经走了呀,怎么还要回来管这些小事。以我的脾气本来还会继续争下去,可转念一想,这是父亲走后第一次在梦里与他面对面交谈,真不愿意最后以不愉快的方式收尾。而且这次的梦境无比真实,真实的就好像永远也不会醒来一样。
最终我选择了沉默。
“你好好想想……”父亲见我低头不语,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本来我想坐到他对面好好看看他,可他不让,无奈我只好绕到条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就这样我们父子二人面对面又坐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我这个人烟瘾比较大,如果是坐着,手里没烟会觉得很不自在。我开始摸口袋,翻了半天才想起来,从宾馆服务台偷的那两支烟早就抽完了。
“抽完这根儿就回吧。”父亲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烟扔给了我。我接过来一看,又是那种难抽的荷花烟。
“另外别忘了,回去以后马上离开那个店!以后永远不要做商人了。”
我点了点头,掏出打火机点着烟深吸了一口。“爸……”
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就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父亲的脸竟然在我面前慢慢模糊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