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像座文艺复兴时代的石雕一样站在门后,应急灯的灯光照到她的脸上时,她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难怪薛兰大叫了一声,连傅纯都被她吓了一跳。
那女人个子很矮,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她的上身穿着一件蓝白格子的宽松上衣,下身穿着一件黑不溜秋的长裤。她微微有些发胖,头发向后凌乱的梳起,脸色腊黄,那模样看起来至少有四十多岁,但你说她有五十多岁,那模样也很像。
她长了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冷冷的盯着门外的傅纯和薛兰。
“我们……”傅纯喃喃的说道,本来内心深处的幻想和本来想说的话突然消失了,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交道是难打的,尤其是面对面前这位相貌不扬的中年妇女,“我们在山林里面迷了路,想到这里借宿一晚。”
那女人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
“真的,阿姨。”薛兰接着说道,“您看,雨这么大,我们身上又湿透了,这样会生病的,能不能行行好,让我们进行休息一下。”她想的方法是先进到这栋屋子里再说,然后再和这女人软磨硬缠。
“你们迷路了!”那女人猛然说了这一句话,傅纯和薛兰被吓了一跳,这女人的声音粗哑,她的话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求证,薛兰赶紧点了点头。
“你们可以先进来,但是只能在厅里坐一会儿,能不能在这里借宿我要问主人。”那女人说道,她的眼睛在傅纯和薛兰身上转了转,虽然她的声音低起来有些凶狠,但并不难打交道,“先进来吧。”
那女人像变戏法式的突然在右手中点燃一根蜡烛,淡黄色的火焰慢慢在她的手中腾起,她轻轻的将那木门拉开了。
傅纯迫不及待的踏入大门,就在她踏入眼前大厅的一刹那,她突然觉得脚底一滑,身体重重仰面摔倒,还好背包充当了安全气垫,即使这样,这一跤摔的她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你们要小心,地板刚刚打过蜡,很滑的。”那女人说道,她轻轻的用手扶起了傅纯,傅纯只觉得这个中年妇女很有力气,她几乎是单手就将自己从地上拉起,“谢谢阿姨。”傅纯说道。
那女人将傅纯扶起后就将蜡烛塞到了傅纯手中,“你们在大厅里坐一回吧,别乱动东西。”
傅纯和薛兰答应了一声,薛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阿姨,有件事情。”
“嗯?”那女人回过头来说,“什么?”
“您这里有没有热水,我们好几天没有喝到热水了。”薛兰说道,“能不能给我们两杯热水?”
那女人仔细的看了她们一眼,“你们也还没有吃东西吧!”
“是的。”薛兰喜出望外,她拼命做出平静的表情,“我们都饿了好几天了!”
“你们在厅里坐一会,别乱动。”那女人说道,“我去去就回。”说完这话后,她的身体一点点向房屋的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宽大木质楼梯。
那女人矮胖的身材轻盈的向楼梯迈去,转眼间,就消失在楼梯的转弯处。
傅纯长啥了一口气,她看着薛兰有些紧张的脸,突然间笑了笑,“你看,这和我们预想的还是一样吧?”
薛兰点了点头,她举起了探照灯,这栋怪屋的一楼已经呈现在她们的面前。
这是一个巨大而宽阔的大厅,她们现在可以确定房屋是用石块彻成的,因为一楼大厅内部的墙壁未经过粉刷,墙壁全是光秃秃的石面。这栋房子是东西走向的,薛兰拿着探照灯向大厅的西侧照去,灯光消失在黑暗中,这一下,竟然没有照到屋子的西侧尽头。
“这房子很深啊。”傅纯举起蜡烛,她抬起头说道,“而且建筑样式真的很奇特。”
房顶很高,在她们的头顶轻轻的划了一个弧线,然后收到了屋顶上。每隔十米左右,墙壁上就会凸出一个石柱形的雕塑,傅纯将蜡烛对着墙壁照了过去,她发现墙壁上挂着画。
“我要拍下来了。”傅纯慢慢的走到那幅壁画前,持着蜡烛的手慢慢的靠近了墙壁。
第一张壁画,是一个极美丽的女人。
连傅纯都承认她美极了。
画中的女人长了一张令所有男人都会心醉的瓜子脸脸庞,小小的嘴唇上雕着一根玉雕式的鼻孔,鼻翼如玉葱一般。她双目半睁,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瞳孔闪着女人特有的温柔。
“美!”薛兰说道,“真是美极了。”
随后的壁画,也是肖像,不过却是男人的,而且肖像里的男人金发碧眼,是外国人的模样。
“很奇怪。”傅纯说道。
墙壁上最后一幅油画,画的是一只黑色的猫。
那只猫趴在一个人的膝盖上,有些慵懒的垂着头,它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右爪上,伸出舌头轻轻的舔着自己的左爪,那个样子,有点憨态可拘。
傅纯无声的笑了笑。看起来房子的主人是动物爱好者,她掏出手机准备将这副画用拍了下来。
薛兰也走了过来,她“嗯”了一声。
“怎么?”傅纯问道。
“你看!”薛兰指着黑猫的尾部,那里有一双苍白的手,手指像被福尔马林泡过一般,带有些骇人的苍白,薛兰注意到,那手指的指关节很粗大,这是关节病的征奏。
而最令薛兰感到有趣的,是那只苍白手指的小指上戴着一只血红色的戒指,“拍下来!”她对傅纯说道。
“我在拍。”傅纯回答道,拍完以后,她也端详起了那幅画。
那枚戒指的样式很奇怪,红宝石并不是镶在一个戒环上,而是被一根有些褪色的黄色金属线串上,那根黄色的金属线显然是刚刚从什么物件上剥落下来,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这宝石看起来好像很名贵。”傅纯说道,“你知道吗薛兰,天然的红宝石很少见,大部分都分布在亚洲的泰国、缅甸和中国,剩下一点产地被零碎的分散到了非洲和北美,但是欧洲,根本就不产红宝石。”
“据说最好的红宝石被称做鸽血红,意思是红宝石像鸽血一样鲜艳。画中抚猫人的手指上戴的这粒就像是鸽血红。”傅纯接着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宝石不用铂金或者黄金来做戒环,而用一根难看的铜丝。”
“嗯,”薛兰说道,“看看这屋子里还有些什么。”她的身体向西侧探了一步,手中的应急灯的光芒照在房屋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只长方形的巨大木桌,桌上南北对称式的摆放着一套套餐具,看起来这是一张餐桌,餐桌边上同样摆放着一张张木质的座椅,她走了过平,想拉着座椅坐下,但手竟然没有能一下提起椅子。她看了看那把深黄色的木厅,应该是橡木制成的,手指摸到椅上有股厚重的感觉,这是山毛榉类木料才能带来的感觉。
薛兰轻轻的靠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套铜黄色的餐具,看来这怪屋的主人挺复古的,她随意看了看,身边的椅子数不过,至少有二十多把吧,每一把椅都配着一套餐具,见鬼,有这么多人吃饭吗?
一个异样的念头突然在她心里一点点的升起,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中,需要备下这么多餐具吗?
她下意识的用手撕开了被一只黄铜浅碟盖住的圆碗,她想看看这屋里的住房吃的倒底是什么东西,圆碟慢慢被她的手指掀开了,一股血腥的气味慢慢涌入了她有些麻木的鼻腔。
是牛排吗?
一粒鲜红色的椭圆形肉体出现在盘子中央,血腥气就是从那玩艺上散发出来的,薛兰只觉得自己脑中突然轰的炸响了一下,天哪,这吃是的什么。
她忍不住叫了起来,“傅纯,快点过来看这个东西。”
“等一等。”傅纯说道,“后面好像还有好几幅画,我先看一看画,你别吃人家餐具里的东西啊,那太没有礼貌了!”
薛兰觉得自己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不断的加速跳动着,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有一座欧式建筑的房子,房子里没有看到人,餐桌上却整齐的摆满餐具,但那餐具里,又摆的是什么?
像是一颗刚刚从活体动物身上割下来的内脏,薛兰轻轻的靠近了那粒肉体,肉体上方带着数根血丝,有些一根血丝看起来是血管,这玩艺像是什么东西的心脏。
她只觉得一股酸水在胃里泛着,什么样的人要吃这样的心脏啊!
也就在那一刹那,薛兰突然看见,餐桌的中央,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正在紧紧的盯着她。
薛兰深身冰冷,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那双眼睛,似乎也害现了她的恐惧,竟一点点从餐桌的深处向她面前移动过来!
是的,那双眼睛像是飘在黑暗中,并且在黑暗中一点点的向她飘来,那双游离于黑暗的绿色眼睛。
那双眼睛距离薛兰越来越近,她甚至不敢呼吸,她觉得自己像是坐在椅上待人宰割的绵羊,是的,一点点等待那双绿色的眼睛靠近她,然后会有什么。
一只黑色的躯体伴着那双眼睛,慢慢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一只黑猫,和刚才那幅画中一模一样的黑猫。
而傅纯,已经来到了第二幅的面前,那幅画,画的还是一只猫。
猫的身体匍伏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压低,下半身却抬了起来,它的眼睛不再像刚才那样温柔,双瞳集中在一线上,两只前爪也微微抬起,这是猫在面对敌人时紧张时的模样,这样一只猫,是随时随地可以向其它生物发动进攻的。
而薛兰面前,正是这样一只猫。
那只黑猫一步步从黑暗深处走了过来,来到薛兰面前时,它的眼睛依然紧紧的盯住薛兰的面孔。
“见鬼!”薛兰笑了起来,“竟然是一只猫。”就在她说完这话的时候,那猫突然向她的面部扑了过来,薛兰先是觉得右颊一凉,她下意识的手挡了一下,接着手背一痛,那猫已经从她的身上跳了下去。
右颊像是被烧过一样火辣的疼痛,右手背上也有四道被撕开的血口,薛兰又痛又怒,这该死的猫,说不定已经把她的脸弄破相了。
“混蛋!”她大声骂道,反身就站了起来,那只猫像幽灵一样朝着楼梯口窜了过去,她跟着猫的脚步向楼梯口冲了过去,“我要杀了你,这个畜生,你弄破了我的脸!”
傅纯有些吃惊的看着薛兰的身影,她自己刚刚完成了这幅画的拍照,她看着薛兰蹿上了楼梯。“你要干吗?”她说道,但薛兰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谈话,径直消失在楼梯中。
“见鬼!”傅纯说道,她看了看餐桌。薛兰刚才把背包从身上褪下,挂在了椅子上,但薛兰带走了应急灯,听她的口气她的脸好像被什么东西弄破了。傅纯的精神这才从面前的这幅里走了出来,这猫画的太漂亮了,她刚才都看入了迷了。
“薛兰,薛兰。”她举着蜡烛向楼楼口大声叫道,“你在哪里,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声音,她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房屋的大门突然被合上了,那是风的作用。
真是见鬼了。傅纯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薛兰,你赶紧下来,别窜到人家的房子里去。”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那栋发着暗红颜色的木质楼梯,在她的叫声下好像有一点点颤抖,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傅纯的心中有点发毛,好像有点不对劲,薛兰为什么没有回答她,薛兰的身体好像冲到楼梯后就消失了,不,不是身体,是脚步,按照薛兰刚才那样跑法,她的脚步一定会在楼板上踩出剧烈的声响,可是,她好像并没有听到这个声响。
是的,傅纯确定自己没有听到薛兰的脚步声,薛兰跑上这座楼梯之后,她的身体和脚步就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呢,就算薛兰遇到危险,也可能发出呼救的,什么东西让她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
“薛兰,薛兰!”傅纯大声叫道,声音把手中的蜡烛火苗弄得一颤,两三秒钟后,回音从楼梯上传了回来,“薛兰,薛兰。”
没有人回答她,一分钟前还与她一起谈话的薛兰消失了,消失了在这栋怪屋的楼梯里。
傅纯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手中的蜡烛,那蜡烛已经燃尽三分之二,蜡油无声无息的流入她的掌心,带有点温热的湿滑。
薛兰还在这栋楼里,傅纯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没有人可以一栋屋子里消失,就算这栋屋子住满幽魂也是一样的。
她的内心中突然想到了幽魂这个词,手指又下意识的掐在蜡烛上,她觉得自己原有的判断开始受到这个屋子的影响了,这有什么恐怖的,比的上自己曾经在乱葬岗里呆的那一夜吗?
不,不一样的,那次自己就是冲着抓鬼去的,自己确信没有鬼,但是在这间屋子里会有什么,在乱葬岗里,她的身体没有被吞没,可薛兰的身体的确是消失了啊!
就在思想片刻,她的脚步已经迈上了楼梯。
楼梯地板看来质地很好,踩在脚下有很厚重的纹路感,她将蜡烛举到自己的鬓边,这样能够看清楚脚下的路和前面的情况,这个动作让她的心慢慢的恢复平静,她的脚一步步向上挪去,前方的情景也一点点的看清楚了。
这楼梯分成上下两个部分,她正在走着楼梯的下半段,链接楼梯的,是一个窄小的平台。走上楼梯时她才发现一件事情,大厅里很黑,这里的彩色玻璃把所有的户外光芒所被给遮掩住了。
虽然屋外很暗,但总会有些凌星的光线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折入房屋,但这栋房屋没有,房门关闭之后,傅纯突然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许多,这里的一切,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是这个屋子里的黑暗、大厅里整齐而不可思议的摆设,以及薛兰的突然失踪,让傅纯对这个屋子有了另外一种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