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纯只觉得自己的右脚像是踩中了空气一样,身体像失了控的飞机一样向下坠去,她只觉得先是臀部传来一阵剧痛,接着,整个身体像是散了架一般。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过了许久,她终于清醒过来。
好像有灯光,模模糊糊的在她的眼前飘着,她的头很晕,眼皮很重,似乎怎么睁也不睁不开,她下意识的向身边摸索着。她的左手终于摸到了一只柔软的手,手的中指上戴着一粒戒指,这是薛兰的戒指,也就是说,薛兰就在她身边。
她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平躺在地下,是的,地面冰冷,她尝试想先坐起来,结果头刚刚微微抬起,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向她的胸部压力,她只觉得胸前的肋骨被压的生疼,身体几乎是被这股力量重新按到了地上。
就在此时,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大的穹顶,顶壁粗糙,像是在一块完整的石头上开凿出来的。傅纯试着转动着头部,她现在至少能确定两件事情,首先,她与薛兰还活着,其次,她们现在正在一间密封的屋子里。
她的头轻轻的向左侧扭动着,她终于看到了那飘浮着的灯光,是一根蜡烛,发出淡黄色的光芒,飘浮在穹顶下。
是的,那蜡烛飘浮在半空中,像是一根被人操纵的魔术蜡烛。
傅纯突然觉得那蜡烛挺可爱,如果有机会,我也想买一根,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右边,傅纯轻轻的将自己脑袋移向了右侧。
她看到了一张人脸,一张男人的脸,脸庞很大,颧骨像是水肿一般在脸上凸出,那男人的面孔腊黄,像是被涂了一层腊过,双眼紧闭,这男人长了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傅纯记得在五年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陪着他一起看过《探索发现》,因为他喜欢看。
是钱琨,对吗?
钱琨对她说过,这种人是雅利安人,但雅利安人是一个通俗的说法,事实上典型金发碧眼式的白种人主要是盎格鲁—撒克逊人。
她的右侧,就有一张盎格鲁撒克逊人的面孔,那男人大约三十多岁,有一张与正常人不一样的庞大的有些变形的面孔,颧骨和上颚都向前挺着,模样有些吓人。
更吓人的,是那个男人的身体的形状,他的身体缩入墙壁上的一个棕黄色的柜子里,双手被平举提至肩部,双腿紧盘。人能用这个方式缩入柜子吗,难道他练过瑜珈,这个幻想在数秒钟后就被她自己打破了,这是一个死人,被人放入了柜子。
她只觉得自己大叫一声,叫声在房顶上回荡着,那根在空中飘浮着的蜡烛,似乎被她的叫声所惊扰,竟然上下摇摆着,好半天才停下来,也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很沙哑。
“结束她们吧。”那个声音说道。
“结束她们,”另外一个同样沙哑的声音回答他道,“可是她们是近五十年来,第一个发现我们屋子的人。”
这个声音很熟悉,傅纯听出来了,是那个为她们打开房门的那个矮胖女人的声音。
“所以要结束她们。”第一个声音又说道,但那个女人并没有回答他。
“怎么,”过了两三分钟,第一个声音又响起来了,“难道你要我亲自动手。”
“不。”那女人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孤单。”
傅纯心里当时一震,她听到“结束”两个字时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但紧接着她想明白了,是要结束她与薛兰的生命。但那女人又提到了两个字“孤单”。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们可能要这样孤单几百年。”那女人的声音又说道,“科勒为我们留下了四块石头,我用了一块,还剩下三块,可以给她们用。”
“让她们陪着我们,这样我们就不孤单。”
第一个声音突然笑了笑,像是夜嚣的低鸣,“你也害怕孤单。”
“不是我害怕,”那女人又说道,“你也害怕。”
“我不害怕。”那声音又说道,“我是神仙。”
那女人发出多少有些轻蔑的笑声,“神仙也害怕孤单的。”
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第一个声音终于又说话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让她们陪着我们,她们也算是个伴,她们俩长的都很美,你的心里多少会舒服一些。”
傅纯心里又是一震,陪着他们,什么意思,难道她这一生都要被锁到这间屋子里面吗?她只觉得心里的火烧了起来,和钱琨在一起的这些年,她的脾气也见长,tmd,她在心里说道,跟他们拼了。
“你想和我拼命?”那个矮胖女人像一只飘浮在天空中胖企鹅一样,突然飘到了她的面前,“真想拼命。”
傅纯用劲的点了点头,生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但比生命更珍贵的是自由。
“你不会舍得杀我的。”那女人突然笑了笑,她长的真难看,脸上的肉像一只肉青虫的环结一样堆积着,“因为你很快就要变成神仙。”
那女人轻轻的向傅纯的脖子上套了一个黑色的绳子,绳子的尽头,是一块鹅蛋大小的黑色石头。
傅纯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接着,她觉得记忆空了,只能记住眼前的事情。
然后她又做了些什么,她好像想起来了,房子,是的,房子。
她和薛兰都站了起来,她觉得浑身上下都很轻松,身体很轻,大脑也很轻,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
但她好像还记得一个人,钱琨。
她们顺着穹顶那栋房子往上走,那屋子里的构造她无法回想起,但是能起的行走时的步骤。屋子有个石质楼梯,爬上了那个楼梯,她们又到那个客厅里,然后她们坐在餐桌旁,吃了一顿晚餐,她吃的像是什么动物的腿。
然后她们背起了自己的包,走出了屋子,再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她们觉得走的很快,大概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她们就走了很远,然后薛兰说她有点累,她们就在一个山顶里宿营。
然后睡觉之前,傅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钱琨。
她问薛兰,你知道钱琨是谁吗?
薛兰看了看她,皱了眉想了很久,“好像是你的男朋友。”接着薛兰又问她,“你知道章怀是谁吗?”
傅纯告诉她,那是你的男朋友。
薛兰好像马上就想到了,她对傅纯点点头,
但傅纯记得,当她在那时想起钱琨是谁的时候,她笑了,好像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个人。她甚至有一点点初恋女孩的幻想,她有点想见到这个钱琨了。
我静静的听着张凯描述的这个故事,全然不顾即将燃尽的香烟灼伤了我的手指。
“所以她不希望我在场。”我看着张凯说道,“是吧。”
“我不知道。”张凯说道,“我只是把这个故事转述给你,你是听众,我是说故事的人。”
“那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对张凯说道。
“我没有想好。”他用劲的挠了挠头发,“有没有必要让傅纯先去警局录个口供?”
“我只觉得她很不安全。”我接着说道,“她没有家,她能去哪里,张凯,你为什么不劝劝她?”
“劝她?”张凯苦笑了一下,“回你的家吗?如果没有你,我还好劝一下,甚至好帮助她先找到了一间房子,但是有你在这里,你觉得她会让你看到她的窘态吗?”
“她是不会这样做的。”张凯说道,“傅纯是个好强的女孩,你们俩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你好强,她也好强。”
“可我已经很不好强了。”我说了一句拗嘴的话。
“但傅纯总觉得她很了解你,你又觉得你很了解她。”张凯说道,“你们俩最大的问题是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也许你们有n个理由是曾经为对方考虑过,但是归根结底,你们都认为爱情是面子的体现。钱琨,我认为如果这些年你不再那么急着追她,你们也许还有复合的余地。”
“那么现在呢?”我追问了一句。
“现在我觉得你应该稍微清醒一下了。”张凯说道,“你们的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我们还是来讨论点实际的内容吧。”
“其实这件事情的最核心的两个内容是神仙和黑石。”张凯说道,“但其间融进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内容。比如乱葬岗、傅纯和薛兰的失忆、章怀的死亡。以及你在那栋老楼里的所见所闻。包括异样的电磁波,老楼突然断电,住户突然出现了幻觉。”
“对了,”我说道,“大楼里除了章怀之外的七具尸体身上,有没有发现异样之处。”
“没有。”张凯说道,“李硕进行了进行了两次尸检,心脏暴裂死亡。”
“你还忘了一件事情,缩骨。”我说道,“章怀的身体缩短了1.5厘米,同样,当李全教授在乌陀山林里看到麦克—科勒的时候,麦勒的身高也缩小了,只有150厘米左右。”
“你有解释吗?”他问道。
“来抽茧剥丝的从源溯起,我们可以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像,那就是黑石带有异样电磁波。”我说道,“张凯可能你的思想受到太多常识型罪案的影响,但这个案件并不寻常,你应该换一种眼光来看。”
“那块黑色的石头来自外太空,与宇宙同年龄,这就造就了它的神秘性,我们还可以得知,这块石头曾经出现在北欧神话里,是北欧神话中独臂战神提尔的剑上也悬挂过它,盖世太保的控制者希姆莱曾经想寻找到这块石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在人类的历史中,这块石头肯定不止一次出现过。”我说道,“神话总是与现实分不开的,荷马的《伊利亚特》中,在特洛伊人与希腊人之间的战争中,敌对的双方身后都有神的影子。”
“说远了,回到主题。”张凯说道,“你接着往下说。”
“麦克—科勒曾经被强迫来搜索这块黑石,但他最终想办法逃离盖世太保的控制,然后来到了中国。”我说道,“中国正值抗日战争,闽省近台湾,当时台湾被日寇所控制,日本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实际与德国已经结成轴心。科勒为什么要跑到盖世太保盟友触角所能伸及的地区来。”
“显然。”我说道,“他是有所图而来,我认为,他是到中国来寻找那块黑石。”
“你接着说。”张凯双目灼灼的看着我,“我在听。”
“我想,他一定是找到了那块石头,”我说道,“我只能推测到这里,也正是那块黑石,为他带来了一系列的异状。包括身体缩小、面孔突变,还有年龄,他突然发现他变的更年轻了。”
“而且李全教授说他见到科勒时,科勒说的是中文。”我喘了口气,“傅纯说她戴上黑石项链后脑袋发空,对于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我认为科勒的中文都是在闽省学会的。”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因为那块黑石。”我说道,“傅纯说了很重要的一句话,‘她们觉得自己走的很快’,李全教授也说到了,他看到科勒时,科勒的行动像一只穿梭在竹林中的猎豹。黑石为他们带来了很多改变,包括对外界事物的接受、包括提高了行动的速度。”
张凯没有说话,想了半天他回了我一句,“其实你刚才提的这两件事情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我想给傅纯打个电话,我还是认为她应该去警局录个口供。”
“我不赞成你带她去警局录口供,”我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你去帮帮她成吗,为了我。”
“我就是不为你。”张凯瞪着我说道,“我也会帮她的。”
张凯拨通了傅纯的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他脸色微变,我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她在哪里?”我问道。
“她跟我说她会先租一套房子,”张凯说道,“然后等安顿好以后再给我电话,我提出要帮助她,她拒绝了。”
“她并不是安全的。”我变色道,“她随时随地可能像薛兰一样失踪。”
“我知道,”张凯说道,“但和我说话的时候,她的情绪稳定,同时要我给她一些私密空间。就算她出了事情,我认为也是她为了避免和你进行太多接触而出现的。所以问题还是出现在你的身上。”
张凯没有说错,傅纯一直想避着我,她恢复清醒之后亦是如此,我可以更解,因为她不想因为她的苏醒而像欠了我什么似的。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觉得她欠我什么,我在医院里陪着她,只是因为我爱她。
爱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负累,尤其当别人不想接受的时候。
所以说,错的人是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想着她的手机为什么会打不通。
“可能没有电了。”张凯说道,“如果等一会再打不通,我们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