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隆绪坚持不肯还我玉佩,次日带了新马来。
这新马长得可真漂亮,毛发通体雪白,一根杂色也无,只眉心一撮红,像是美人痣样,让它看起来有一种妖异的美,长长的鬃毛纷绕绕披垂下来,仙气袅袅。
“真是个美人!”我前后左右审视着它,由衷的赞道。
“它是公马!”
“我知道,可它仍然是个美人!”
“……”
“大汗,我觉得你和它很般配。”
“什么?”耶律隆绪皱了皱眉。
“啊!我是说,白马王子,不,白马大汗。”
耶律隆绪不理我的胡言乱语,说道:“今天带你去驯服它,会有些危险,你按照我说的做便无妨。”
“让我驯它?!”我惊疑,“我学会骑马才多久啊?我先前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啊!我对骑马还有心理阴影啊,我……”
耶律隆绪对我的各种惊恐无动于衷,说道:“这是匹野马,谁驯服了它,谁就会是它的主人。”
“那什么,大汗,我不介意做它副主人,你帮我驯吧。”
耶律隆绪无视我的讨好,道:“野马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所以你必须亲自驯服它!且……如果你想好好保护自己,就最好找个忠贞的。再者……”他眸光又开始深幽起来,“如果你打算逃跑,这匹马,也比别的马快些……”
什么话啊?什么逃跑,那叫离开!
可是想离开是一回事,有没有命离开是另外一回事,我实在是不想驯什么野马啊,那是找死的节奏啊!
于是,我又和他商量:“我……能不能再过几天去驯它,你知道的,我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不行!”耶律隆绪根本不给商量的余地。
“那我能不能先给它取个名字。”我试图用各种方法拖延。
“……”
“这次我来取!”我怕他再给取个“红衣绿裳”之类的名字,再召来穿红衣服绿裙子的姑娘找我晦气,还差点害死我。
“……”
我不去看耶律隆绪是什么表情,当机立断道:“决定了,叫柳小绪!”
耶律隆绪被我这个毫无水准没有一点文艺气质的名字惊的愕了愕,继而露出一丝看起来像是愉悦的笑容:“好,叫柳小绪。”
给马取好名字后,我和耶律隆绪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是看着这匹马,想起惊马的事,然后想起那些被抓起来的人。
耶律隆绪脸上隐现着愉悦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犹豫了片刻,我道:“大汗,那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难道真的都要杖毙么?他们中有些人或者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耶律隆绪微怔,看我:“你的意思?”
“查出结果后,能不能放了没有参与,无辜被牵连的人?”
自打耶律隆绪昨天出现后,我和他都没有提及那件事。我不提,是因为我不想卷入太深,知道的越少越容易抽身。耶律隆绪不提,我猜想他已查出结果,而那结果,恐怕他不愿告诉我。
前些天他躲着不见我,我以为他已处置了那些人,虽然我觉得罪不及无辜,但也自知无力阻止。昨天小丫鬟阿朵拉忽然跪着求我救她哥哥阿古拉,我才知那些被关起来的人还没有被处死,心里倒对耶律隆绪又有了些改观,他应该也有些不忍心的吧。
我对事情真相不了解,不知道阿古拉有没有参与,所以没有给阿朵拉保证会救出她哥哥,心里却是不想有人无辜枉死。
“可他们差点害死你!”耶律隆绪神情微冷。
“动手的只是其中一个或者几个,其他的不过是因为恰好在当值,他们不应该被牵连。”我顿了顿,“更何况,即便是动手的人,也不过是受人指使罢了,他们又与我有何仇怨?”
耶律隆绪脸上寒意更甚,深深看我:“你知道了?”
我淡然一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是不想有人无辜枉死,尤其是因为我而死。”
耶律隆绪神色微霁,道:“不过是几个奴隶,竟让你如此上心?”
“奴隶?”我微怔,奴隶这个词,好陌生。不过很快也想起来,契丹如今还是奴隶制国家,没有进化到封建社会,也难怪的。
“可是,奴隶也是人,也是生命。”我想了想,还是不和他讲“人生而平等”的话了,离他的认知太远。
“奴隶也是人。”耶律隆绪重复着。
我踌躇了一下,终还是说道:“大汗,你知道吗,在我们宋,早已没有奴隶这样身份的人,我们是……”
吧啦吧啦,我开始给他讲封建社会体制制度。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有教化耶律隆绪的责任,却也觉得给他普及更先进社会制度知识很有必要,毕竟能惠及于人不是?他是皇帝不是?如果他能够接受先进的社会制度,并在全国内普及开来……哈哈哈,我心底得意的笑三声,那么,提前让契丹进入封建社会,我简直功不可没。
我讲得啰嗦颠到,耶律隆绪却听得十分认真,还不时提出疑问。
教书育人什么的,果然很有成就感,自认识耶律隆绪以来,我就从来没见他这么谦逊过。
我们讲了很久很久,先是站在马厩里讲,然后便走边讲回到沁园,然后坐在我屋子里讲,只讲得口干舌燥,日落西山。
“……总之,就是这样的。”我做了结论。
“汉人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耶律隆绪叹道,悠然神往,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我,“不过,菲儿,你是女子,怎么会懂得这么多?这许多,根本就是朝廷中的事情。”
“额,我……”我接过他递来的茶,“……我书上看来的,听家人讲的。”
“可是,”耶律隆绪看着我,目光又开始变得深不可测,“我记得……你刚来时,字都不大认得……”
“那个……你知道的,我那时刚醒来,脑子还不太清楚,你看,现在不是都想起来了么?”我胡乱说着。某种时刻,扮失忆果然是万能的。
“是么?”耶律隆绪又深深的看了我两眼,没有再问。
我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教书育人很有成就感,但做先知什么的还是很累的。
耶律隆绪留在别苑吃过晚膳,方才回宫,走时说道:“你说的那些,我回去会记录下来,如果有不明之处,再来问你。”
我点头道:“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后,我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