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依旧心心念念着故去的皇后,亦放不下废太子胤礽;自废去太子之后,私下里便多有接见。
后康熙复召诸王及大臣,屡言于梦中见孝庄文皇后及孝诚仁皇后“颜色殊不乐”,令其备感不安。而废太子胤礽经多日调治,疯疾已除,本性痊复。言下之意,可复立之。
康熙帝既动情晓理如此作态,满朝官员谁敢不从?故唯唯诺诺颔首称是。
于是废太子胤礽得释。同时,复封八阿哥胤禩为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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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婵挽了一下旗服夹袖,将小壶里的热水冲入新茶,想着给十四阿哥递一盏热茶驱驱寒气。在这个时候,十四却挑了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抬手把她制止住了。
十四阿哥虽然受了廷杖伤的不轻,可到底身子骨一向硬朗,加上年纪又轻,恢复的便也极快。眼下他已可以下榻走动,虽行步还是多少都有些艰难的样子,但是总那么躺在榻上挺尸也着实让他无趣的很。
才准备好的龙井茶经了这一抖动,疏忽一下撒的雕花小几满面都是。云婵见十四爷扼了她的手腕把她制止,只好权且放下小壶停了手里的动作。
她转过面去,才刚要开口劝他多歇息、多饮些热茶汤时,却见十四爷竟然自己提了那玲珑小壶冲起茶来:“你难得来一次。”他意识到了云婵的微诧,侧目对她玩笑,“你是客,我可不敢劳动你!”
“这……”云婵一时半会子不知该怎样是好。论道起来十四阿哥是她的主子,小壶既被他抢了去,她反抢回来也是不太对的,况且十四如今身上还带着伤,她怕一抢一闹再害他扯疼伤口;可就这么看着他自己泡茶,也委实不妥,“这样不好吧!”辗转须臾,她蹙眉轻问。言下之意自是谁都明白。
说话间那茶已经被十四泡好。浸了龙井的清泉水旋起一阵细碎泡沫,不仅看在眼里青翠可喜,连带袅袅幽幽的茶香也早跟着一缕缕飘忽而起,涟涟的弥漫在了空气里去:“有什么不好的!”心下了然云婵什么意思,十四笑着叹叹,示意她安心。
既然他如此说了,云婵也就不再执着。她飘着目光往四周里扫了一圈,也是漫不经心,可巧便看到右边案头上的一张宣纸。几许好奇袭来心上,便凑着步子走了过去。俯身一看,宣纸面上用漂亮的飞白字体写着两行精致小诗。
她在八贝勒府伺候了这么多年,也见过八爷的字,真真是字如其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字里行间全然散着杨柳风、芙蕖花的温柔。那是四月的江南,淡淡的水墨,明媚的阳春,微雨的人间……她当时甚是不解,因为她听八爷说起过,皇父总嫌他那字写的不好看。
眼下看了这两行小诗,与八爷的字迹相比起来完全是另外一种飘逸风骨。山川岩谷、精英秀气,恍若空谷梨花月下的一袭翩然白衣、漠北江南满空遍布着的鹰笛长箫……可她委实也没觉得谁高谁低,只能说是各具特色而已。
又或许,在她这个外行看来,哪一种都是漂亮的。
“这是十四爷写的么?”云婵拈起那宣纸,展在眼前,凝起眸子观的仔细。
十四阿哥早已注意到了云婵的动向,负手于后,也跟着走了过来:“是啊,无聊的时候练练字。”于此一顿,他又往云婵身边凑近几步,抬手拈起了宣纸的另外一边,两人之间这个距离便被拉的极近了,“你认得么?”略有试探的口吻在里面存着。
云婵颔首:“当然认得。”边言着,一双明眸扫了身边的十四一眼,澄澈眸光便又转了回去落在那两行曼妙小诗上面,开启了话匣子絮叨,“你别看我们蘅苑客栈掌柜的长着一脸杀猪相,他早年还做过私塾先生呢!”言到这里,她自己没禁住先笑起来,须臾后又平复了一下,正色了语气接口继续,“后来嫌累,这才一心一意只经营客栈。我自小便会识文断字了……嗯,这两行诗写的极尽妙处,我喜欢。”
悠悠然茶香被风儿一撩拨,涣散的满屋都是,以至于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龙井茶辅配着山泉水的清香,还是女子堆起的乌黑发髻间袅绕来的暗香。总之整个人都觉得怡神清爽,似在飞翔。
“你喜欢?”十四凝目看着云婵有些浅粉的侧颊,星辰朗目里面流转着明净的浮光,口上却作出一副随心一问的简约态度,“那你念给我听听。”
彼时云婵正把目光游移在两行小诗上面,暗自细品其间许多妙处。因为置心一处了,所以并没分出旁的心思来观察身畔十四爷的举止神情。她只听十四要他念诗,也就很顺势的启口念了出来:“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那是司马相如所作《凤求凰》里的句子,其间真意自是好的。
云婵这边才一念完,十四阿哥忽而抱起臂膀凝着云婵定定的看:“为什么要羡慕鸳鸯的缠绵交颈?不如我们一起展开翅膀,化作那永远也不离不弃的比翼鸟吧!”旋而拍着手朗朗笑起,“你的心意我领受了。想不到你对我竟然有这般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