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阳前脚出门,后脚一只白鸽便从轩辕王府后院飞出,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明月朗朗,清辉无痕。
先前倒地的尸体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小巷恢复得整整齐齐,断箭也不曾见。要不是空气中隐有血腥味,地面上还留着洗刷后的湿润,梓阳差点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境。
梓阳抬头看着屋顶。
此刻,紫衣男子掂立于吊脚楼上,迎风而立。以孤月为背景,紫发缠绵,衣袂起舞,黑色的短笛跳跃着幽深的旋律,听不出情绪。
这是一个邪魅的男子,暗夜的精灵。
染羽,殷莲教紫衣护法,与梓阳并列为教中两大杀手。传闻天生紫发,阴柔俊美,轻功和暗器卓越,最喜使用紫色短箭紫羽。
梓阳不奇怪染羽会在这里等自己。紫羽出袖,从来就没有不讨回些东西的道理。不过她挺佩服染羽,就不怕被巡逻的官兵发现惹麻烦,杀了人还站在案发现场等着被捉。
男子看到了梓阳,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继续吹他的笛子。
“你想怎样?”梓阳见染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先说。
染羽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索性转过身去兀自吹笛,他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中途打搅,要不是来人是梓阳,估计早就一顿暗器伺候了。
轩辕辰危在旦夕,梓阳见染羽这时候还摆他的臭脾气,不由地怒火中烧,但却偏偏有求于他,不得发作。
“难听死了!”梓阳从来就没夸过染羽吹的笛子。
她说的也是实话,染羽不管吹什么都让人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很不舒服,偏偏吹笛人毫无所觉,完全听不出情绪。
一曲终了,染羽才将笛子拢入袖中,转过身来。
“帮你拿莲戒。”染羽淡淡道,对刚才被打断一事颇为恼怒。
“所以你就设计刚才的一幕要杀他?”梓阳反问。分明是夺莲戒好嘛?从他口里就变成了拿,她还指望着和轩辕辰做交易拿下殷莲教呢,哪用得着他多管闲事!
“箭是我放的,人不是我派来的。”染羽垂眸瞪了梓阳一眼。
“那是谁?”梓阳问出口就想明白了,巷子里这么大动静却没有官兵发现,地上的尸体还在发现前清理的一干二净,没点买通的手段怎么做得到!染羽只是借势罢了,急忙又转口,“解药呢?”
“拿莲戒来换!”染羽双手环胸而立,紫发飞扬。
“教主派你来的?”梓阳抬着头仰望染羽,这厮喜欢俯视,梓阳此刻也懒得跟他计较,事事顺着他。不过她觉得自己脖子都抬痛了。
紫羽是若黎亲手配的毒,染羽不给解药自己可以去找若黎要,自然不愿意把莲戒给他,要不是怕费时梓阳才不会来见染羽。只不过自己倾尽心力为轩辕辰解毒一事要是传到沙华耳朵里,不免起疑。
“恩。想要我帮你隐瞒也无妨,我有我的规矩。”染羽邪魅一笑。
梓阳气的直跺脚,真是个疯子,一堆臭毛病。
染羽的规矩。
染羽入教起便有个怪癖,凡是欠了他人情的,必须受他三发齐下的紫羽。
三只羽箭在手,染羽随意一挥,紫羽脱手而出。梓阳堪堪避过两支,第三支还是打在了左臂。染羽不再逗留,乘风而去。
梓阳从来就没有完全避开过紫羽,每次都以为自己的身手进步很快了,然而染羽出手的速度随着自己的进步也越来越快。幸好染羽对梓阳用的是特制的羽箭,并没有箭锋,否则梓阳早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望着染羽离去的背影,梓阳气愤的想要跺脚。她和染羽的武功不分上下,要是和他光明正大打上一场自己未必会输,可是眼下时间紧迫,由不得她任性,她得赶在宵禁前出门。
虫鸣风动,山野清辉,一匹快马穿林而过,搅动了风声。
深秋的天,梓阳却薄汗敷面,微有些喘息。这匹马是离府时顺手牵来的,此刻已经撒不太开马蹄子,回头一定要向轩辕辰讨一匹好马做酬劳才行。
一辆马车迎面疾驰而来,梓阳堪堪避过。颠簸的车帘掀起一角,在梓阳未留意处,一袭白衣飘然而过。
“站住!”梓阳猛地勒马回头,这大半夜的谁的马车在城郊没头没脑地窜。
马车没有停,只慢了些,然后又继续疾驰。虽然心中疑窦,但轩辕辰不容有失,梓阳气得咬牙,却也只能狠狠地拽了拽缰绳,继续朝布衣谷赶去。
一片枯叶荡悠悠地飘下,隐在暗夜里的眸子幽幽地泛着光,紫发轻扬。
梓阳甩下累得半死的马,风一般卷到若水居,得到的却是从未出谷的若黎深夜离开布衣谷的消息。心念一动,梓阳便想到刚才那马车上的多半是若黎了。打听到若黎是薛伯伯吩咐出门的,如此一来,梓阳便放心了,轩辕辰安全了,她也省的再狂奔回王府,不如先好好歇息一晚。
薛伯伯什么时候在王府安插了眼线,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早知道她就不白跑一趟了。不过以后在王府行事得更加注意,她倒不怕薛伯伯会阻止她的计划,她是担心沙华也有此举。
逸王府,轩辕辰的卧房。
榻上,轩辕辰紧闭的双目深陷,惨白的皮肤上,眼睑深青嘴唇乌黑。
“子轩,这是怎么一回事?”轩辕湛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问道,他已经派人去宫里请老御医孙妙手了。
“回伯父,今晚中秋我们一行人去逛街,碧瑶公主突然被黑衣人带走,我们追到了一个巷子里被埋伏,黑衣人先是放箭然后又一齐涌上来,冲出重围的时候小辰中了暗箭。刚才出去的红衣女子是小辰的朋友,识得这毒箭,去找解药了”。梓阳进府后直接住在了洛水苑,没有参见王爷,所以子轩顺带解释了一下梓阳的身份。
“你说他们先放箭再搏杀?那巷子宽不宽,可是两边放箭?”轩辕湛直接略过了梓阳的事,还没有妙手神医解不了的毒,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巷子勉强能过一辆马车,他们先是放箭,然后又停了箭,巷子两端有人冲了上来。”子轩回忆道,当时他箭雨虽然下的密,却没有真正上身的。
“这样啊……”轩辕湛貌似不经意道。既然巷子不宽,他们又处于绝对劣势,为什么不放箭了,改围攻呢,“那位姑娘也在吗?”
“箭雨停了她才赶到,当时只有我、小辰和碧瑶在。”子轩恭敬道。
“碧瑶在,那她的侍卫呢?”轩辕湛追问道。
“他被四个黑衣人拦在隔壁巷子了,我们冲出重围他才赶到。”子轩不明白逸王的用意,只得如实回答。
“可有重伤?”轩辕湛说特意加重了“重伤”二字。
“应该只受了几处皮肉伤。”子轩估测道,赵传飞步履稳健,不像重伤的样子。
轩辕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事情不要和他想象的一样才好,如此一来,妙手神医今晚是请不到了。
果然,过了不久有小厮回禀说孙太医染了风寒,重病在身下不了床,皇上派李太医来了。轩辕湛气得摔了一只杯子,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位姑娘身上了,轩辕湛望着昏迷不醒的轩辕辰,气氛冷凝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