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家喻户晓的莲宫其实是峨山的建筑群组成的,山顶中莲宫占地最大、地势最高,其次东边紫莲,南边红莲,西边白莲,北边青莲,并非指某一座特定的宫殿。这样的建筑结构与她的管理机制密切相关,殷莲教高统领是教主,住在中莲宫,下设四大护法,各个护法下又分设不同的堂主,分别住在不同的莲宫中,具体分管教中不同事务。
殷莲教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大教,在江湖中的名声毁誉参半,因为她主要靠做和杀人有关的生意维持运转,同时又凭强大的医疗手段救人。可以说,只要殷莲教出动,江湖上没有杀不了的人,只要殷莲教出手,没有救不活的人。
曾经有人出五十万两买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武林第一高手洛云帆的人头,殷莲教发出必杀令后一个月内就结果了他的性命。还有一次有个被削了半个脑袋、腹背部中了三箭的人拿着当时还属于殷莲教的圣手门发出的死生令上门求救,圣手门的大夫抢救了七天七夜硬是把那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但近年十几年来殷莲教在沙华的带领下日益衰落,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先是打造的兵器大不如从前,丧失了大批买主,后是圣手门独立,连带白衣一脉隐有脱离之势,再是接的单子完成时间比以前长了不止一倍,丧失了一批雇主。与此同时,教中人心散乱,青衣护法五年前去了姜国一去未返,紫衣执行任务中被杀,新任护法上任不足三年,老红衣、白衣退隐传位新弟子不足一年。而在这种情况下,江湖上一个新兴崛起的杀手组织天地门势力逐渐增强,隐隐有威胁殷莲教地位的趋势。
梓阳一进中莲宫中央大厅,看到的就是身着墨黑镶金暗纹长袍的沙华坐在黄金虎皮大椅上,弯着腰,一手搭着膝盖垂下,一手支着膝盖撑着下巴,眼眸中闪着阴鸷的光。
见到梓阳进来,沙华收敛起眸中的凶狠,保养得体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回来啦?”
梓阳觉得一阵恶寒,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起他就没有再对自己笑过了,此刻熟悉的笑容出现在眼前,梓阳非但没有久违的欣喜感,反而提高了警惕。
“回来了!”梓阳欢快的回答,但不想再强迫自己吐出父亲那两个让她觉得是深深讽刺的字。
“来,过来坐,陪为父说说话,为父都好久没仔细看看你了。”沙华亲切地朝梓阳招招手,眼角浅浅的鱼尾纹里满是慈爱。
梓阳心里一酸,却警告自己不要上当,否则就是万劫不复。脸上露出满足灿烂的笑容,梓阳一步一步朝沙华走去,看着他堆到眼角的笑意,不由地又自嘲起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信了谁就输了。走到沙华跟前,梓阳停住了脚步。
“坐!”沙华热情地牵起梓阳的手拉她坐下,梓阳差点没一个颤栗把手抽回来,好在控制住了乖巧地应了一身好,靠着沙华坐下了。
“记得小时候你可是最爱趴在我膝盖上撒娇的呢,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丑姑娘都可以上花轿了!”沙华笑呵呵地说。
梓阳闻言乖顺地趴在沙华的膝盖上,背上却惊出一身冷汗,生怕他突然发作结果了自己。“女儿才不要长大,女儿还要撒娇。”梓阳甜腻腻地说。沙华听了乐呵呵地捋了捋胡须,落在梓阳背上的目光却渗的人心慌。
“记得你小时候,就是刚被我带回来的时候整天就粘着我,哪儿也不去,胆子比老鼠还小。后来慢慢住习惯了,胆子也肥了,整天搅得莲宫天翻地覆地,没几个堂主不向我告你的状。”沙华回忆着,轻拍梓阳的头以示惩戒。
兴许是被沙华的感染,梓阳放松了一些,“我那时还拿着爹爹的笔墨把薛伯伯衣橱里所有的白衣服都画上了乌龟,被薛伯伯罚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梓阳对这事记忆犹新,当时若黎替自己求情反而落得跟自己一起跪的下场,那时是冬天,山上冷得很,两人在白莲宫大堂跪了一天一夜后就大病一场,十几天才好。从那以后梓阳再也不敢捉弄薛伯伯了。
“若不是我求情,你薛伯伯要你罚跪三天呢。你也是太调皮,薛伯伯那么出尘的一个人都被你惹得发怒了。”沙华笑道,那也是他难得看到一回薛玥出糗的样子。
“呀,原来爹爹还求了情的啊!干嘛不直接求薛伯伯饶了我,我可是丢了半条命,还险些搭上若黎。”
“你这么调皮,是该惩戒一番,何况薛伯伯怎么可能同意不罚你了?”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过去的点滴,不一会儿西边的天空已经红了大半,大厅里突然一阵沉寂。
过了半晌,沙华说道:“阳儿啊,你还在怪为父吗?那日在王府为父派了人暗中探查你的安全,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能从固若金汤的王府大牢逃脱,难不成是他们故意放你走的?”
听了这句话,梓阳眼角的笑意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冷笑。差点着了你的道,你还真说准了,他就是为了知道布衣谷所在故意放我走的。
“爹爹,你……”梓阳眼睛红红地望着沙华。她眼睛红红的不是装的,是真的伤心,不过不是沙华理解的感动罢了。
“傻孩子,奔波了这么久也该安定下来了。女孩子家的,以后就不要出去打打杀杀的了,安心呆在家里学学相夫教子,再不嫁人就真晚了。”沙华满意地笑了。
“爹——”梓阳脸上飞上一抹红霞,嗔怪地看着他。她想起了那个晚上,某个醉酒的男子抱着她的腰喊娘,本来是演戏倒真的害羞了。
“怎么,爹哪里说错了,你都十八岁了,换做寻常人家的女儿娃娃都会说话了。”沙华宠溺地看着她。
“不跟你说了!”梓阳娇羞地扭过头。
“好好好,不说了,时候也不早了。今晚就留在中莲宫吧,反正你经常在外面,晚两天回红莲宫住也乱不了。”沙华拍拍梓阳的肩头,半劝告半命令道。
“好,那女儿先回房梳整一下再来和爹爹一起用膳。”梓阳娇应一声。自己从踏上峨山起到现在都没有机会见自己的手下,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变更了计划,梓阳心里冷笑。
“去吧!”
梓阳刚离开,虎皮大椅后的暗门就打开了,一个浑身裹着黑纱看不出男女的人坐在轮椅上出来了。
“哟,还真是父女情深嘛——”女人的声音阴阳怪气,尾音拖得老长。
“悔儿,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明知道……”沙华的声音里充满着无奈与痛心。
“我不管,你拿到你想要的之后我要亲自惩处这个女人,非要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女人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轮椅的扶手里,鲜血顺着指头留下。沙华见了想要上前帮她包扎,却被她一耳光掀开,“滚,不要你管!”
沙华的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不由一怒,可是看着女子滚着轮椅回暗门的倔强背影,沙华的怒意顿消,取而代之的是绵长的惆怅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