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库灯火摇曳,凄清寂寥,星罹看着那忽而开启的厚重石门,目瞪口呆,许久过后,方才回过神来。
小孩子多好奇,星罹自不例外。他浑然忘却此行的目的,当下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来到近旁,星罹伸出小脑袋,张大眼睛朝着黑暗深处一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级连一级通往地下的台阶。他见状,复取出蜡烛点燃,一时间又发现右手殷红的伤口,可眼下已管不了这许多,只得强忍伤痛。
星罹举起蜡烛向里一照,火光到处,景象明晰。
但见通道幽深仿佛无尽,石阶级级平滑如镜,其上积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尘灰,甫一踏入,便四散飘飞,呛得星罹连咳数声。
正在这时,身后刺耳的摩擦之声渐起,石门竟是缓缓合上,将武器库的灯火一点一点隔离。
此情此景让星罹怔愣半天,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向下行去。
灯火微弱,尘埃遍地,漫漫通道只余脚步脆响。
星罹大大咧咧地边走边瞧,见这通道古朴年久,显然已有些时月,心想自己会不会碰到什么宝藏抑或秘境。
行了须臾,星罹瞧见前方不远处有抹微光显露,犹如暗夜里一点明星,当即加快步伐匆匆而下。
“哇……”眼前霍然开朗,星罹不由惊呼。
面前,一间甚为宽广的石室展露,其间摆放大量兵器盔甲,俱都熠熠生辉,寒芒耀人,任谁见了,都知此处所放乃绝世珍品,与先前武器库之物不可同日而语。石室顶部嵌有夜明珠一颗,经年累月散发幽幽荧光。
星罹缓步行走,瞪大双眼东看西看,雀跃不已,忽而瞥见一件挂于石壁的华美金链软甲,情不自禁就走到了近前。他伸手取下,翻来覆去仔细打量,愈看愈是喜爱。此物材料轻薄如羽,掂量着不觉丝毫沉重,装饰纹路考究,华丽不失美感。待他看毕抬首,脸上讶色更浓,石壁之上,竟是有个呈手印形状的凹槽。
星罹歪了歪头,未及细想,就将右手“啪”地印了上去。
方才割裂的伤口此刻仍在流血,令人大感奇妙的是,那血触及凹槽,竟是随着凹槽一同闪现光华,顿时阵阵红芒。伴着一阵摩擦声,星罹身侧一道石门徐徐开启,一条甬道赫然出现。
“还有?”
今夜奇事频频出现,已是令星罹惊得无以复加。
“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星罹喁喁哝哝,不管三七二十一,挂回软甲,步入甬道。
石门一如先前,缓缓合上。
走到尽头,又现石门一扇。
这门却稍显独特,门上刻画有大量奇形神秘金纹,金光时隐时现,诡异莫名,正当中则雕琢着莲花状的六芒星,淡淡地闪着月白光辉。
星罹上下观察,四处摸索,期冀能找到什么开关,可半天下来无所收获,心中不由懊丧。
“这破门要怎么开啊?”
星罹眼下束手无策,苦恼至极,忿忿地上前踹了一脚,却是痛得他“呜呜”直叫。
光华如梦,淡金与月白两色相互交错,一时迷幻,星罹百无聊赖,视线不由自主就移到了门上。
孰料,看着看着,他忽觉双眼剧痛,恍如灼烧,竟是不堪忍受,欲要移开视线,却发现无法办到,双眼仿佛被石门上的奇形纹路给牢牢拴缚住。
“啊啊啊……”星罹歇斯底里地嘶吼,直如野兽,痛得神智恍惚,难以自已,一把甩掉手中蜡烛,双手抱头,欲要倒地却寸步难移,身子似被一把钉在了地上。
如此过去一炷香功夫,星罹气喘如牛,几如疯癫,忽而两眼大睁,盯住六芒星。
但见六芒星光华大闪,摄人心魄,旋即隆隆之声响起,石门徐缓向上抬升。
星罹只觉疼痛似潮水般渐渐褪去,小脸煞白,晃晃悠悠犹如醉酒般朝前迈出几步,甫一踏入门内,当即昏倒,不省人事。
※※※
不知过去多久,星罹自昏迷中醒来,双眼惺忪,一阵迷糊。他撑起身子,感到两眼余痛仍在,使劲眨了眨眼睛,又瞥眼身后,发现石门已是严严实实地闭合。
回过头来打量室内,只见四壁晶莹如雪,不知是何材质,温润地透出月白光华,照的眼前恍如白昼,迥异于先前石室,说不出的瑰丽。
环顾四周,偌大一间房,除却面前十步之遥的一具冰棺,别无他物。
自然而然,星罹踏步上前,探眼细瞧。
冰棺方正通透,表面有淡淡光晕流转,隐有清气缭绕,乍看之下美得让人心醉。棺内,两把仙剑静静横卧,不知年月几何。
但见其中一把仙剑,俯视剑身,通体锃亮,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巨龙盘卧。
“哇,好漂亮……”星罹观察片刻,又将视线移至另一把仙剑。
那剑,犹如冰铸,遍体雪霜,只见寒芒缠绕,袅袅升腾,端的是世所罕见的工艺。
星罹细瞧须臾,尚不过瘾,伸手就要开冰棺取出来试试。
几乎要碰到冰棺的刹那,一只手横空出现,紧紧握住了星罹瘦小的手臂,让他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哪怕仅是一寸。
星罹霍地转首,讶异地望着来人,竟是自己的父亲。方才,自己看得入迷,竟是连石门开启都未曾注意。
星炎神色肃敛,厉声道:“不要碰!”
星罹乖乖收回手,心下好奇,仍是问道:“为什么不可以碰?”
星炎沉声道:“你一旦触及冰棺,便会令室内机关启动。这四面墙壁里,布满了诸葛家的诸葛连弩,届时一齐射出,你还有命否?”
星罹闻言,方知严重,倏地哆嗦了一下,一阵后怕,不禁回望了下冰棺。
两把仙剑岿然不动。
星罹一时间问题又出,“爹爹,这里面的两把剑有什么大来头吗?”
星炎目光一扫双剑,垂首闭目,沉默须臾,似是触动尘封的往事。
一人一剑,立于不败。
末了,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却是饱含沧桑,“其中一把,是我曾经用过的剑。至于另一把,你以后自会知晓。”
星罹点了点头,心底恍然大悟:原来爹爹以前的剑在此处,不过,是哪一把呢?
本欲追问,但星炎已是出声问道:“你先跟为父说说,你是如何进到此处?”
星罹一听,兴致顿起,当下毫无隐瞒并添油加醋地把来龙去脉讲了遍,讲得虽是凌乱,但好歹也可了解大概。
星炎静静听完,缄口不语,沉思片刻后,喟然长叹,说道:“既然你星眼已开,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先告诉你了。”
“星眼?”星罹歪头,一脸困惑。
“你可知星家何以位列四大家族?其中之一,自是星家族人向来天赋卓绝,体质生来便强于普通人,而另外一大原因,则是它。”
星炎双瞳蓦然变幻,波纹荡漾,倏忽间瞳孔竟化形如六芒星。
眼前所见,实是奇异,惊得星罹木然无言,满眼骇然。
“这,就是星眼,唯有本族嫡长子才可拥有。本族族长,历来俱是拥有星眼之人担当。这便是下任族长需由你担任的原因之一。”
星炎说着,抬手摸了模星罹的小脑袋。
今夜,当星罹误闯密室之时,星炎正运用星眼的天赋神通“占星术”夜观星相,卜知未来吉凶,忽觉星眼有所感应,晓是与其息息相关的七曜金纹被人触动,心知有异,匆匆赶来,所幸及时,未酿成大祸。
“爹爹,你说我星眼已开,可我是怎么开启的呀?”
星炎看着完好如初的星罹,暗叹一口气,心道侥幸,“按照常理,当你武者之境达到‘通幽’时,便会自行开启。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另有一种方法,是利用七曜金纹强制开眼,所谓七曜金纹,就是你进入此处前在石门上看到的纹路。”
“咦,还可以强制开眼?”
“你可记得那时候的感觉?”
星罹听罢,顿时想起开眼时的感觉,只能说是生不如死。
看着他扭曲的表情,星炎蹙额,只得将其中秘辛娓娓道来,“强制开眼,虽可提前,但需承受巨大痛苦,若失败,必会失明,一般是资质平平者万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从族中记载来看,多数人以失明告终,失去开眼的希望。没有了星眼,按照族规,这些先辈就无法担任族长,只得生育子嗣,将责任寄托在他们身上。”
听完这番话,星罹不由眨巴眨巴双眼,讪讪道:“可是为什么只有拥有星眼才能担任族长呢?”
“便如这石门,唯有星眼方可开启。许多隐秘,都需要这双眼睛才可探知。你今后会慢慢知道,这双眼,于家族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星罹用力点了点头。
“星罹,关于星眼的事情,我以后会慢慢说与你听,今日暂且到此为止,随我出去吧。”
星炎踱步离开冰棺,未及三步,复又回首深深望了眼那把如冰铸般的剑,想起今晚占星之事,心有所忧,忽而道:“星罹。”
“啊?”星罹闻声,面露疑惑,看向父亲。
“这件事还是早些告诉你为好,一定要牢牢记住,断不可忘。”星炎顿了顿,眉宇间隐有忧色,“你在二十岁成人之时,将会得到一份记忆,这份记忆至关重要,绝不可告知外人。”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星罹一时无法理解,但仍是点点头,将其记在心中。
话毕,两人已走到坚硬如铁的石门前。
“将你的神元缓缓注入双瞳,然后注视石门。”
神元譬如武者之真气,于修道者而言至关重要。若欲施展道术,便需由命魂引导催动神元。
人有三魂七魄,命魂于天灵之中,故而神元盛处,便是于此。
星罹虽未修道,但催动神元这类事情好比吃饭呼吸,自是轻而易举。他深吸一口气,当下意动,引导神元如流水般汩汩注入瞳孔。
只见星罹双瞳渐渐变幻,犹如水波轻晃,化为六芒星状,一如先前星炎双眼。
星炎见状,微微颔首。
星罹旋即将视线聚焦于石门处,霎时间,异状陡现。
石门之上光华闪耀,呈现六瓣莲花,合作六芒星状。下一刻,轰鸣声起,石门霍然向上抬升。
“今夜之事,勿要多言。”
话音未落,星炎已是迈步出门。
※※※
举头仰望,天际辽阔,繁星点点,仿如珍珠。
星炎心有忧事,难以寝卧,便立于窗畔,赏那夜色。
秋风自窗棂间穿过,吹起衣袂飘扬如梦。
今夜占星之事,仍令他久久无法释怀。
瞳孔幻化,凝为星眼。
星炎决定再次运用占星术。
占星术,唯有星眼达到第三阶段“破虚”方可施展的神通。而拥有“破虚”之星眼者,至少需“御气”之境。
星眼中的星空,愈发迷幻。天幕广漠,但见群星隐隐,躁动不安,其中天狼星最是耀眼。
神元止息,不再注入,瞳孔复原,天间异象瞬时消隐。
仅有“破虚”星眼,才可见到的星空景象。
星炎喃喃道:“说不得要去一趟望日峰,请‘神卜’管琭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