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清晨,演武场。
明媚璀璨的日光带来了新的一天,炎炎夏风倏忽而过,卷裹着六月的气息。星罹目光炯炯,舒展着自己的筋骨,准备开始今日的晨练。
如今,他已换上了凌天宫的弟子服,一套碧蓝白边,绣着素白翔凤纹路的衣衫。这翔凤,自然是太凰峰一脉弟子的专有标志。尽管星罹正值长身体的年纪,这身弟子服穿不了多久便得换,但凌天宫毕竟不缺那点布料钱。
六个月后的今天,星罹依旧无法顺利在时限之内完成一趟上下山的晨练,不过,他已经相当接近目标。
“今日,一定要在时限内完成。”星罹握紧拳头,于心中给自己暗暗鼓劲。
“小师弟,努力哦。”凌筱萌笑眯眯地对星罹说道。
宋书池闻言,一脸悲哀悲伤悲恸地对星罹道:“小师弟,你可千万别抛下我。”
星罹挠首一笑,“宋师兄你不能老指望着我完成不了晨练啊。”
前些日子,凌子虚提高了对宋书池的晨练要求,而宋书池一时间对这提高的强度无所适从,根本没法于时限内完成。这使得下午修炼完毕后被罚的人除了星罹外,加上了一个宋书池。
凌筱萌拍了拍宋书池的肩膀,一本正经道:“宋师兄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爹应该会对我们逐个提高要求,到时候,想来又会跟以前一样,有陆师兄、周师兄、徐师弟陪你,你们四人组从来不会寂寞。”
“就是就是,你就别拖小师弟下水了。”庞士何赞同地搭腔道。
宋书池环抱双手,讪讪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别在意别在意。不过,凌师妹,你也别这么肯定,周师弟可从来都是勤勤恳恳地修炼呢!”
凌筱萌撇了撇嘴,叉腰说道:“可是依据过去的情况,不就是这样的吗?”
宋书池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是憋不出话来。
周义于一旁听着,忽然道:“我觉得凌师妹说的对,我估计是要陪着宋师兄你们了。”
宋书池猛地一瞪眼,痛心疾首道:“周师弟,你别这么没自信啊!”
“好了好了,别说废话,赶紧开始。”苏云锦肃声喝道。
※※※
“唔……”星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觉全身酸疼,难以动弹,就好像给人痛扁了一顿一样。一旁,小金正瞪大了无邪的眼睛盯着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少爷,你醒了啊。”一道熟悉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星罹见是于璎璐侍立在床畔,吐了口气说道:“嗯,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午饭刚过,薛大哥特意留了你的份,你要吗?”
“哦,是嘛。至于那饭,还是算了吧。”星罹想起今日是薛丰掌厨,再想起那饭菜的味道,不由一阵反胃,胃口全无。
他随意地摸了摸小金柔软的皮毛,回忆着昏过去之前的事。
记得那时候,自己拼尽全力奔跑,到达终点之后便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星罹沉吟须臾,问道:“我,完成了没有?”
于璎璐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嘻嘻一笑,“少爷,你这么努力,当然是在时限内完成了。”
星罹听到结果,大大地舒了口气,心情愉悦,道:“今日总算是不用再被罚了。不过,要是每次跑完都昏过去,那也不行。我还需更加努力呢,这样远远不够,否则稍不留神又得被罚了。”
“少爷你还真是长大懂事了呢,会这么努力地去完成目标。”
星罹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着脸道:“璎璐姐姐,我是真被罚怕了呀!”
于璎璐不由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以为星罹有了什么觉悟之类的果然是想多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少爷,你也别逞强,注意身子。”
“嗯,我知道。”
“你现在还有没有力气去进行下午的修炼?如果不行的话,要不我去给你说一声,让你先休息一天。”
星罹动了动胳膊,感到一阵酸痛钻心袭来,但还是说道:“睡了够久了,怎么能再偷懒?要是每天跑完都昏过去,岂不是得天天告假,那还了得?”
“好吧,那少爷你继续休息会。你不愿吃薛大哥做得饭菜,但也不能饿着肚子,我给你去厨房随便弄点来。”
于璎璐走后,星罹静静地阖上了双眼,回想过往那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目标被自己实现,心中瞬时涌上一股喜悦之情。
“咚、咚、咚”,才不过盏茶功夫过去,一阵敲门声便悠然传来。
璎璐姐姐不会这么快吧?
“请进。”
“星罹!”水仙儿带着鲜花盛开般的笑容走了进来。
“仙儿?”星罹见是水仙儿而非于璎璐,微感诧异,吃力地直起了身子。
水仙儿背着手,嘟着嘴道:“我听说你今日晨练后昏过去了,你还真是没用啊!”
星罹撇了撇嘴,“我可是很拼命的。要不你来试试?”
水仙儿吐了吐舌头,哼道:“我就算了,你个傻蛋,我可不是习武的。”
“你不会就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
“那倒不是,你来猜猜看我要说什么!”
星罹无奈地呼了口气,道:“一点提示都没有,你叫我怎么猜。”
水仙儿微微颔首,道:“那我告诉你,是关于修道。”
“修道?你境界提升了?”
“不是。”
“你决定不修道了?”
水仙儿拨浪鼓般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我可猜不到,不对,难道是……”星罹像是想起了什么,就要说出口。
水仙儿期待万分地睁大了水亮清澈的眸子。
“还是不知道。”
水仙儿重重地哼了声,“没用。”
“……是太虚门那边的事吧。”星罹犹豫了会,还是说了出来。
水仙儿掩嘴“咦”了声,“你知道?”
“不,我猜的,没想到真是这样。”
“凌伯伯说,三天后,会让薛大哥送我去太虚门。”
星罹讶然道:“三天后,这么快。”
水仙儿娇俏一笑,“也不快呀,我在这都待了半年了。”
“这里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可我在这里终归无所事事,毕竟我又不习武。”
“哦。”
“以后,等我学有所成,我们还能较量较量呢。”
星罹故作蔑然地嗤笑道:“呵,你可别以为你有那实力。”
“呸,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啊,爬个山还爬昏过去。”
“我昏过去,那你来试试啊。”
“哼,强人所难。”水仙儿撇过头去,鼓着腮帮不理星罹。
星罹沉吟了须臾,道:“嗯……那先恭喜你了。”
水仙儿回首看了眼星罹,道:“嘻嘻,终于说了句人话,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
“嗯。”
待水仙儿离开,星罹重新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乏味无趣的天花板。
要走了吗?
心中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冒出,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说是悲伤,似乎不是,说是失落,似乎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呢?可以说都有,或者说都没有。
可能只是我不喜欢与人分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