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顼赶到马厩时,已经有两个兽医在那里诊断了。
“好了好了。找到原因吗?”赵顼制止了他们行礼,焦急地问道。
“圣上,训练太过频繁,马蹄磨损严重,已经穿底。导致战马伤风发热而死。”兽医李肃回答道。
李肃是李战马的管家,专门负责李家马场的经营。时年五十二岁,看来干这行已经很久了。
“罗浩,擂鼓,紧急集合。下令各自检查战马。有问题的,立刻上报就医。”赵顼下令道。
“得令。”罗浩抱拳,转身便去执行。
“圣上,马靴消耗太大,已经吩咐加紧赶造了。骑兵训练太过频繁,消耗太大,恐怕赶造不急。近来秋雨连绵,不如歇上一阵子?”李战马建议道。
赵顼看着倒地的战马,蹲下来仔细检查,发现马蹄的确已经磨穿,还感染了。
接着又捡起地上已经磨穿的马靴,端详起来。依稀记得,马蹄铁早就发明了呀,怎么还在用皮革,藤条做的马靴?
“李卿家,为什么不用马蹄铁?”赵顼疑惑道。
“圣上恕罪,是微臣疏忽了。微臣马上下令向各家铁匠铺订购马蹄铁。”李战马拱手鞠躬道。
“此事不急,你先订购一批金疮药,还没有死亡的战马,一定要给朕救治下来。你手下有没有擅造马蹄铁的工匠?朕要拜访一下。”
赵顼想要一个专门打造马具的军器作坊。并且这个作坊不再由朝廷管辖,而是下放给私人创办。
“没有。不过,微臣有个好友是铁匠出身,见他的铁匠铺造过马蹄铁,这次微臣也打算向他订购一批。”李战马回答道。
“为什么不收购一些铁匠铺?自己打造,不是要便宜得多吗?”赵顼疑惑道。
“圣上莫非是长期需要大量的马蹄铁?黄金火骑兵不过一万人,战马不过三万。不用长途迁徙,也不用万里远征。配备马靴已经是足够了。圣上训练所需,换成马蹄铁,也就三万具。用不着自立铁匠铺专门打造的。圣上明察。”李战马解析道。
“那么就由岳丈大人安排了。”赵顼鞠躬道。
赵顼给全了李战马面子,让李战马在他人面前扬眉吐气。要花人家的钱,不得不这样。
马蹄铁在中国的出现时期为隋唐到元代之间,而从元代开始,此器物开始普及应用。
自五代至南宋末年这三百年里,蹄铁技术始终被人们作为一种新奇的域外事物,并没有在中原地区普遍应用。
但在中原周边的蒙古人所在的北方草原以及回鹘人、羌人所在的西北戈壁等地带,马蹄铁则早已被广泛使用。
其中一个原因是宋朝战马稀缺,骑兵很少,只是作为步兵的辅兵。作用非常有限,不用担任千里迂回穿插等军事任务,配备用藤条、皮革等材料制作的简易马靴就足够应付马蹄的磨损了。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浪费铁料做马蹄铁。
另一方面,在宋朝,军事手工业都掌握在国家手里,百姓大都用不起。不像西夏、北辽,完全是马背上的国家,马既是军事力量,也是普通百姓的生活来源之一,马蹄铁由此得到广泛地使用。
这样说的话,宋朝军事羸弱的根源,在于以步兵为主的军事手工业太过于薄弱。加上朝廷长期禁止百姓持有兵器,兵器生产完全被官府垄断等。宋朝的军事手工业根本没有多少。
不像北辽,除了皮室军,其他的军队都是士兵自备战马兵器战甲,军事手工业遍布全国。
虽然宋朝有先进的火药武器,但是应用太少,官府大多时候也只是用来做鞭炮而已。即使是现代社会,国家没有军事工业,也只能备受欺凌,富而不强。
这种状态下,一旦发生大战,相比西夏、北辽的举国皆兵,兵器战甲齐备,宋朝那老弱不堪的百万大军,还不够看的。
········
直到两个月后,李战马给黄金火骑兵全部配备了马蹄铁,赵顼才恢复马术训练。
期间,赵顼和士兵都是在练习步战。对于士兵作战意志的训练占了大部分时间。
即使是秋雨连绵,赵顼仍带着士兵在草地上训练,任凭风吹雨打。而到了晚上,又会突然擂鼓,让全体将士脱光衣服喂蚊子。
这样的苦,不仅那些商人子弟受不了,就是客户(没有土地的农民)出身的士兵也受不了。可是,娇贵如皇帝,都在那里以身作则。自己的身子比皇帝还娇贵吗?
有时候,整整一天都是趴在地上,不能动一下。有时候围着李家马场跑步前进就是三天三夜不停歇。如此等等。
黄金火骑兵的训练一直是保持作战状态的训练,直到过年前半个月,才逐渐消停下来,准备歇息一下,回家过年。
像这样的训练方式,是赵顼参考了后世特种兵的训练方法。李战马不得不心疼了一把,后勤压力太大了。
残酷的训练,带来了许多伤病,购买药材的费用流水一般地花了出去。为了保证士兵的营养,伙食一直非常好,至少顿顿有肉。这又得花钱。
这一万士兵的训练费用,足足超过了十万禁军的训练费用。而这些费用全部都压在了李战马身上,几乎把他榨干了。所谓穷文富武,并不是没有道理。
要不是赵顼一直岳丈大人地叫,李战马几乎要和赵顼翻脸了。
如果明年王安石的钱庄还没有运转起来,那这样的训练恐怕就维持不下去了。
王安石的钱庄一旦运转起来,交子取代了金属货币。那么那些地主官僚几世几代的储蓄都要流入王氏钱庄。金属货币具有储蓄的功能,但交子没有。货币贬值的作用,不怕他们不拿出钱来。
大宋不是没有钱,只是这些钱没有用到该用的地方,全都被那些官僚地主拿去搞高利贷和土地兼并了。
虽然流入王氏钱庄之后,钱还是地主官僚自己的,但大部分的支配权却在王安石手里。
王安石再拿出这些钱,投入再生产的领域。那么民心可聚,变法可行!
掌握了这些钱,就掌握了这个国家的命脉。加上赵顼逐渐控制武力,到时候谁还能阻挡变法的推行?给那些地主官僚一条命,不怕他们不低头。
再说,到时候,生产规模扩大了,地主官僚赚了钱,还不用欺压老百姓,恐怕欢喜还来不及呢?
·······
一年了,以前的赵锐,现在的赵顼,来到大宋将近一年了。
为了震慑可能的反对力量,赵顼带着一万黄金火骑兵,三万战马,准备假戏真做,袭取一次汴京。
三万战马,烟尘滚滚,快速向汴京移动着。走的时候是五千没有战马的骑兵,跑了一天才到李家马场。现在却是一万有着三万战马的骑兵,狂奔起来,不出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汴京城下。
或许是窝在山里太久,士兵们很兴奋,在两马间不断跳动,战马与行马不断换骑,不惜马力,速度就更快了。
这支骑兵,没有打出旗号,赵顼吩咐的,为了袭取一次汴京。也看不到脸颊,不知道骑士都是些什么人,因为每个士兵都戴了面甲。面具又是非常的凶神恶煞,加上长期作战状态的训练,让整支骑兵似乎充满了杀气。
虽然火骑兵没有伤害百姓,只是不断奔驰,但是官道上不知所以的百姓都吓得不轻,纷纷退出了官道。
因为快过年了,采购年货的百姓非常多,官道车水马龙的。赵顼这么一搞,弄得鸡飞狗跳。官道旁堆满了百姓采购的年货,百姓四处奔逃。
不多时,便冲进了汴京城,汴京城门口钉满了箭羽。赵顼要求每个火骑兵将士都要射上一支,到时检查,没有射上箭羽的将士,不论是谁,都要受罚。为此,箭羽上,每个士兵都刻了自己的名字。
那些守城的士卒纷纷逃散,连一个去报警的都没有,让赵顼心里哇凉哇凉的。这就是安逸的结果!
黄金火骑兵顺着御街直奔朱雀门而去,转眼,朱雀门上又钉满了箭羽。
御街右侧是尚书省等中央衙门,但是没有一个官员跑出来看一眼,反而是大门紧闭。
赵顼也不停下,直驱皇城大内。铁骑踏踏,震动着整个汴京,却没有人来理睬。
作为皇帝的赵顼,真是冰火两重天。既为自己能够训练出这样一支骑兵而高兴,也为汴京堕落成这样而悲伤。
黄金火骑兵没有再冲进皇城,而是在宣德门停了下来。整支骑兵步伐一致,排列整齐。
可是却无人欣赏,原本应当热闹的汴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热闹的瓦砾酒肆也都关了门。
赵顼不耐烦地等了一刻钟。李继荣、孙文成、杨进等赵顼后来提拔起来的禁军指挥使姗姗来迟。一些禁军士兵甚至连盔甲都没有穿,拿着一支长枪就这么着跑了过来。
赵顼卸掉面甲,摘掉头盔,一脸愤怒地看着这些禁军士兵。
头额上一个血红的火字,让禁军士兵很快就认出了赵顼,那个曾经和自己同吃同睡同训练的官家,那个夜夜巡视整个禁军大营的身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跑来的禁军士兵跪了一地。
“这就是朕的禁军,这就是守护汴京的禁军。真是好出息呀!”赵顼愤怒地喊道。
“圣上恕罪。”李继荣等几名指挥使跪在赵顼脚下请罪道。
躲在屋内的百姓,没有听到外面传来厮杀的声音,反而听到三呼万岁的声音,纷纷好奇地打开屋门,观看起来。
此时的百姓也是冰火两重天,既为大宋能有这样的一支精锐骑兵而高兴,又为官家的恶作剧而抱怨不已。
李向安也下了战马,卸了甲胄,换上了内侍黄门的衣服。后又为赵顼卸下甲胄,换上了衮黄龙袍。
跟随赵顼回皇宫见公婆的李佩玲同样卸了甲,却不是一身的侠客劲装,而是书香女子所穿了宽袍锦衣,弄得仙女一般,还蒙着面纱。还真是脱下甲胄,换个了人样,让赵顼感觉好笑。
“罗浩听令。立刻返回李家马场。交付战马装备后,就地解散,回家过年。”赵顼下令道,同时扬起右臂,向黄金火骑兵士卒敬礼。
“得令。”罗浩抱拳后,大手一挥。
整个黄金火骑兵,前队转后队,迅速退走。
“你们,你们,全部都不要回家过年了,待在军营里,好好反省。”赵顼对着跪伏在地的禁军将士吼道。
说完,赵顼转身便进了皇城。
········
庆寿宫。
“圣母娘娘,圣母娘娘。”内侍黄门王洪气喘喘地跑进了庆寿宫。
“怎么回事?叛军攻进皇城了?”曹太后焦急而忐忑地问道。
西夏、北辽的军队不可能突然打进汴京,除了叛军。这点,曹太后心里倒是明白得很。
“不,不,不是,是官家回来了。”王洪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
“这个官家,发什么疯,让他马上来见哀家。”曹太后心里安定了下来,转眼又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