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寂静，似有冷风呼啸而过，抬眸，有人站在不远处，是城堡里的女佣，统一长发盘起，白色的棉质衬衣，脖子上戴着一条红色蝴蝶结领带，黑色七分长裙，黑色三寸高跟鞋，清爽利落，她们神色不无吃惊。

“......夫人，你没事吧？”有女佣上前，迟疑的问她。

苏莞定定的看着女佣脸上凝重紧张的表情，许久，嘴角无声息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好像在笑，又好像不是。苏莞想，自己看起来很有事吗？

缓缓的站起身，她想去拾起先前丢弃的东西，女佣动作却比她快了一步：“夫人，给你。”

弯腰双手奉上，姿态不无恭敬。

“新来的？”问这句话的时候，苏莞语音很浅，好似就是随意一问。

“是的，今日刚任职。”

乌黑的眸子如墨色晕染一般，苏莞目光深沉得可怕。她就那么静静的矗立在原地，孤傲清冷、高贵优雅。可空间里明显涌动着一种寒流低压，压迫得站在长廊里的女佣们呼吸凝滞。

大概一分钟左右，苏莞总算伸手接过女佣手上的药和鸡蛋，开口，声音很浅：“谢谢。”

似是没想到苏莞会开口说这样两个字，女佣错愕的抬起脸，却只看到苏莞转身离去的背影，背脊ting直，倨傲优雅。

......

主卧室，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昏黄色木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蓝白色绒花，花纹是月季，或含苞待放，或半开半闭，或绽放十分，大大小小相互交杂，清新美丽。

黄昏已至，天空黯淡下来，灰蒙蒙的，但室内灯光并未开启，寂静空间里，颐夜华站在落地窗前，白色装束，身形修长ting拔，气质卓绝。

听到细微的声响，他转过身，一双黑眸深邃幽暗。

推开门的瞬间，苏莞便撞进这样一双眸眼里，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都恢复了原本的清冽淡漠。

卧室里的暖气温度很高，似乎瞬间就驱逐了苏莞身上的冷寒。从容的收回目光，她低头换鞋，在看到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毛毛毯时，美丽的面庞却僵凝了一秒，身形微顿，她ting直背脊，直接踏步走了进去。

看着她兀自走向chuang边，清冷孤傲的背影，颐夜华太阳穴突突的疼。

苏莞坐在chuang上，将袋子里的药拿了出来，鸡蛋是放在高温沸水瓶里，刚才她那一摔，不知有没有摔坏，所以她现在要检查一下。

保温瓶质量倒好，所幸没出什么问题。检查完之后苏莞发觉颐夜华仍然站在落地窗前，整个人宛如一座冰雕，又冷又僵，黑色的眸子灼灼的看着她。

微微垂眸，她语音清冷：“听说鸡蛋冷了化瘀效果会大打折扣。”

浅淡的一句话，完全听不出一分关切意思，却足以让颐夜华冰冷的一颗心回暖，目光僵硬的从她脸上转移到她手上，却是很久很久。

然后他才踏步走向苏莞，平常无论何时何地都优雅十分的总统阁下，此刻步伐却略显急躁了些。

苏莞拿起一个鸡蛋，神情冷清：“需要我帮忙吗？”

颐夜华仍然看着苏莞，俊美清绝的五官在昏暗的空间里不知是何表情，只是一双黑曜石的眸子越发乌亮逼人，那样的眼神，似乎要将苏莞的灵魂看透。

苏莞垂着头，已经开始剥鸡蛋壳了，手指纤细漂亮，但是手中的鸡蛋原本应该光滑如布丁的样子此刻却是惨不忍睹的坑坑洼洼，没人能在颐夜华专注的眼神里还能保持镇定，哪怕她表面看起来...神色如常。

举起鸡蛋，她抬头说话：“丑了点，别介意。”

有时候苏莞很佩服自己，前一刻恨不得疯狂的发泄心中所有情绪，歇斯底里的和颐夜华吵架，如果那算吵架的话......下一秒却可以云淡风轻下来，好像两人之间濒临破冰、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不存在，从容清冷的和颐夜华相处。

他是个好师傅，而她，是个好徒弟。

更何况时光经年，忽冷忽热之间，哪怕任何一对平凡夫妻，也应该找到了适合对方的相处模式。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有所要求。”

低沉沙哑的嗓音，隐藏着殷切的退让。颐夜华站在苏莞面前，就像个低头认错的孩子。当看到苏莞一声不吭走出卧室的瞬间，那般决绝的背影，他的心翻涌出一种血肉抽离的痛。

很想伸手拉住她的，但惹怒她的是他，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能看着她抽离他的世界。

听说，很难有一对恋人能够同时爱上彼此，而最先爱上的那个人，不得不总是做出妥协和让步。于是，最先爱的那个人注定委屈自己的同时受到伤害，而最病态的却是哪怕很痛，他依然甘之如饴。

有时候，懂得让步并不是卑微，也不是胆怯，只是这份感情在他心里重要到可以去放低姿态。而让步也是一种聪明的选择，这是把决定事态走向的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上，弯腰不是认输，只是为了拾起丢掉的幸福。

好像是第一次听到颐夜华对自己道歉，但此刻，‘对不起’三个字完全无法在苏莞平静如水的心湖上荡起一丝涟漪。

如果一个人打了你一巴掌，再给你揉一揉，难道你还会感激涕零对方残忍后的仁慈吗？这个比喻似乎不太恰当，因为现实打巴掌的那个人是她，而被打的...是他！

“因为我对你没有要求。”

越是平淡的话语，通常越能戳中人心最柔*软的地方。颐夜华脸色煞白，黑眸里光彩黯淡，墨色瞳仁深处透露着一种悲凉。

空间再次沉寂下来，苏莞将药膏涂抹在白色纱布上，然后裹好鸡蛋，握在手中，她微微垂眸：“也许，这是我们这段婚姻里最大的问题。”

“或许，我可以试着对你有所要求，比如对婚姻的忠诚。”

苏莞想，自己是带着讽刺意味说的这句话，但她没有预料到的却是颐夜华过于激*烈的反应，他将她抱进怀里，很紧的力道，每每他这样抱着她，都会让她有种深爱如昔的错觉。

只是如今，苏莞已经能清晰地辨别这种错觉，并不再沉迷其中。

她神色清冷，目光如寂，语音平缓：“为什么要换了女佣？”

“心存忌恨，面态丑陋。”

“地毯呢？”

“你喜欢裸着脚。”

看，多么细致周到，几乎每一个细节都浪漫温暖得足以让每一个女人热泪盈眶。但是苏莞想，也许她的心太冷了，怎么捂也不会捂热了。

嘴角牵起一抹弧度，清浅的笑，她将头埋进颐夜华肩膀上，声息模糊的说了一句话。

声音太小，太轻，颐夜华并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但他确定她刚才有说话，于是他问：“说了什么？”

苏莞缓缓地抬起眸，笑容明朗，在这昏暗的空间里，似烟花璀璨。

“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你，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暗夜里，那弯弯的眉眼却是清凉如水的，丝毫不含笑意。

一瞬寂静，颐夜华呼吸凝滞，黝黑的眸子宛如暗夜星星，又似极地里的光，太美丽，让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惊喜来得太快，有些许的不真实，所以才急切地想要确认什么，他低头寻到她的唇，深切的吻了上去。

真是历史上最温顺配合的一个吻，苏莞轻轻的闭上眼，双手甚至环上了颐夜华的肩膀。

原本应该是很克制的一个吻，却在感受到苏莞配合的瞬间化为疯狂，薄荷味的舌尖扫遍口腔里的每一处，然后，纠缠着她的舌，发狠一般反复吸吮。

苏莞嘴里满是清凉的薄荷香味，原本应该是让人清醒的味道，但此刻却极度迷惑人的大脑神经，一度引人沉*沦。

许久，似乎xiong腔里所有的空气都被他吸走了，苏莞有些呼吸困难，但很快的，那吻又温柔下来，辗转缠*绵，他薄凉的唇一点点的吻着她的唇瓣，细细研磨着，很轻很柔。

就是如此一个吻，苏莞猛的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清绝的面容上红痕明显，但依然不影响他分毫的俊雅。颐夜华正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刷在苏莞的眼帘上，他吻得细致认真。

苏莞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麻麻的感觉，有些酸，有些涩，甚至带着刺痛感。

她想，这样的感觉会伴随她很久，很久。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场景，此刻看起来却让人感慨万千，太过美好的画面因为渴求了太久，所以在它发生的时候总有种如烟如梦的虚幻感。

苏莞坐在颐夜华怀里，温顺的倚在他xiong口上，左手拿着鸡蛋在他脸上轻轻的揉动着，脸上神情柔美，而颐夜华呢，黑曜石的眸子近乎痴迷的看着苏莞，眼神温柔蚀骨。而他们戴着戒指的手此刻正十指相扣着，坚牢无比。

徐芷晴不知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她静静的矗立在卧室门口，心里或悲或喜。

轻轻的带上门，强忍着不让落下的热泪在转身的瞬间滑落脸颊。

抬头看着走廊天花板，她突然想，儿孙自有儿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