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的搞什鬼?”头儿把桌子排得震天响,一段时间内甚至盖住了他洪亮的嗓门。
我站在桌子前面大气也不敢喘。
“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頭兒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做直播节目的时候居然扔下节目不管一个人跑出去!你给一个合适的解释!”
“我……”
“你怎样?!”头儿腮帮子上的肥肉一阵乱颤,唾沫星子四下飞舞,“说啊——”
“我……不是有意……”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說什才好。
“你不是有意的?那你他妈的是在做直播节目的时候无意间跑出去?冯小涛,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他妈的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我无言以对,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实在荒谬到可笑的程度。大约是骂累了,暴怒的头儿坐下来稍息片刻,接着沈声道:“说吧,那天你到哪里去了?”
我灵机一动:“我一个朋友车祸,说是很严重,所以我到医院去,因为听他家人的口气,说不定那是最后……最后一面……”
“哪个朋友?什名字在哪里工作?”
“是……冯小奇,市电视台的记者。我大学时候的同窗好友。”我終於發現要在一瞬間編一個人的名字是多的困難。正好想到小奇,顺口拿他垫上,反正他也够该死的。
“死了没?”头儿的火明显小了很多,语调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看来这番话有了效果。
“没,大出血,一直在抢救。”
“沒死你怎不回來?招呼不打一个就跑了,电话也不打一个。”
“他是……大出血,血库里面他的血型正好不多了,而我正好是跟他一个血型,就是AB型,”我开始有点佩服我自己,别人都是谎话越往下编破绽越多,我老人家却是谎话越说越圆,“所以就把我留了下来,一直等到他脱离危险。”
“恩。”头儿停下不说了,我不敢看他的脸,但我能察觉出他一直在盯着我看。
“我再问你一次,”终于,他开口说道,“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我瞪大眼睛,拿出我打从娘胎下来最为委屈和不理解的表情,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冤屈和侮辱一样。
“好吧。”头儿无奈地点点头,“相信你这一次,但愿我没有看错你。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的这个行为引起了多坏的影响?这是上个星期的收听率报告,”他拿出一张纸递给我,“上个星期以来小涛鬼话的收听率超过了音乐宝典。你昨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很严重的影响到了我们台的声誉。我再一次提醒你,我们是商业电台,听就是我们的上帝。你既然要吃这碗饭,就不能因为私事而把工作抛在一边——天大的私事也不能!我,作为台长,要对董事会所有的股东负责。你,作爲節目主持人,即便你不願意爲自己的前途負責,也應該爲那多支援你的聽負責。所以,我希望,在你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希望你想一想,即使你不考慮你的飯碗,也要考慮那多熱心支援你的聽。”
“是、是,谢谢台长!”我连忙点头哈腰,总算又过一关,心里不禁舒了口气,“谢谢台长的包涵。今后保证下不为例,下回就是我亲老子有事我也不去。”
“那倒不必。做完节目也还是要去的。”头儿大概不想听我在这里胡说八道口是心非,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知道那个意思是让我快滚,于是我灰溜溜地转身。不料走到门边忽然又被叫住:“喂,那天节目我听了。那個醫院是怎回事?”
“那?哦,那是我随口编出来的,根本就没这回事。”
“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事实上我今天趁白天人多胆大的时候回头去直播间查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昨天那个把我吓得半死的牌子,问了几个做节目的NJ,都说没有看到。我开始怀疑自己是看错了或者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当然,我是在自欺欺人,但当时的我只能这样想。
也許我的那個謊話很有效,出了那大的岔子,頭兒居然還那好說話。但我认为更有可能是我的节目现在正如日中天,他总不能把收听率第一的栏目主持人开了吧?所以骂归骂,一切还是照旧。哈哈,老子现在也是台柱NJ了,心里一阵窃喜。
中午休息,我正在办公室里埋头整理稿子,卫薇薇忽然过来:“喂,小涛,我有事问你。”
“什事?”我站起來勉強笑笑,自從我從音樂寶典調到新聞組之後我和衛薇薇基本上就沒有什關係了,平時見面的時候最多出於禮貌點一點頭,話是絕對不說的。不过开办的小涛鬼话节目收听率直线上升以后,卫薇薇看我的样子就怪怪的。今天居然主動找上我,我不得不很小心應付,據說女人在很強的嫉妒心驅使下什事都幹得出來?
“知道吗?我可一直是你的热心听呢。”衛薇薇一臉春風微笑,我實在很難猜透她想幹什。
“是吗?你也喜欢听鬼故事啊。”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是啊,喂,问你,你在讲故事的时候,自己怕不怕?”
我嘴硬道:“當然不怕,我怎會怕我自己遍出來的東西?”
“是吗?真難爲你腦袋裏有這多東西。以前在一起做节目的时候简直看不出你有这一手。”她居然大大方方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既然她這大方我也不好意思繼續冷酷到底對不對?我问我自己。“哈,你不知道吗?以前省大流传的很多鬼故事都是我编的。”
“真的吗?”她瞪大眼睛,一脸的不信。
“当然喽。比如每天晚上敲宿舍门要借笔的吊死鬼,游泳池里面的黑手印,晚上自己跳动的篮球,都是我编的。”我随口说了几个当年比较著名的、也是自己还记得的故事。
“哎哟,是你啊!”她一脸惊诧,“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尤其是那个黑手印的故事,吓得我们都不敢去体育馆游泳了。”
“呵呵。”我不禁感到有点得意。
“还有那个篮球,我记得有一段时间好多女生晚上自习回来,经过篮球场回宿舍楼都要成群接队的走呢。我当初也是。当时跟我一个寝室的女生把那几件事说得神乎其神,还说她们亲眼看到过呢。”
“呵呵,她们是要增加她们讲鬼故事的可信程度而已。要见到过就怪了。”說到這裏我心裏“咯”一下,想到了什,但偏偏又想起來。
“说得也是。”她笑笑,“现在想起来挺傻的啊。不过你讲的故事是挺吓人的,有好几次下班听完都不敢一个人回家
。”
“唔……”我沈吟下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喂,想什哪?”她看出我的心不在焉,我连忙醒悟过来:“沒什。昨天的节目你听了吗?”
“听了啊。我就是听了昨天的节目。听说你忽然在做直播节目的时候翘班,是真的吗?”
“是啊是啊,”我連忙把什小奇車禍之類糊弄頭兒的話搬出來跟她講了一通。这是说第二遍,流畅真实了很多,直把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哎,这可算是相当严重的播出事故啊。想不到,我还以为你被吓跑了呢。”她叹了口气,“你们是不是真的去那家医院去了?”
“当然不是。我怎會被嚇跑!”我矢口否认,“我们是去了那家医院,只是那些怪事都是我编出来的。”我连忙转移话题道:“喂,听说上周的收听率调查报表下来了?”
她脸色难为人察觉的微微变了变,随即展颜道:“对啊。我就是专程来祝贺你的。”
“祝賀我什?”我明知故问。
“你不知道啊,现在你的小涛鬼话是我们台收听率第一的节目了。”
“是?我还真不知道。”我看著她,心裏奇怪這個平時對我一臉寒霜的女人今天忽然變得這親切可人,到底是爲了什?是像表面上这样,仅仅是为了打破坚冰处好关系,还是有其它动机?亦或是我想得太多了?
“现在你可是我们台最红的NJ了。難怪出了那大事故頭兒也不敢開你。要是我,只怕……”
“要是你,他只怕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可被狂骂一顿呢。哈哈……”
“你该!”她撅撅嘴,做出一个嗔怒表情,站起身来,“我不跟你说了,你忙你的。回见。”
“好的。拜拜。”我连连点头。
我猜不透衛薇薇到底想幹什,也懶得去想。只是我覺得她不會像表面上看上去那簡單。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今天从她对我说的话中,我感觉到了某中很可怕的东西。偏偏卻又想不到究竟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