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疼,只瞪大了眼睛盯着殿上的慕容煜,生怕自己摔得大脑出问题,一时眼花看错了。姬元清若无其事地暗暗掐了她一把,又对殿上道:“见羽确为此事妄翻宫墙,还请皇上恕见羽惊扰圣驾之罪。”
本就是喜庆祥和的光景,皇帝亦不想节外生枝,又有世子为她求情,皇帝便不打算予以追究。未料叶牧之却正色道:“虽如此,然私自翻爬宫墙,于宫规不合,即使不是刺客,也当以宫规论处。”他又冷然扫了离尘一眼,接着道:“何况从头到尾都是世子殿下在为他开脱,微臣拿下他时,他却并未有任何言辞解释。微臣以为此事实在不能草率了断。”
离尘心里早恨得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心说皇帝都不追究了,你一个不知道什么级别的小统领,还咬住我不放干嘛?
当下,她咬了咬嘴唇,直面叶牧之,铿锵说道:“这位将军容禀,一则,小的被将军当刺客围起来时,才摔在地上动弹不得,莫说解释,便是动一下也不能。二则,将军问小的是何人,小的如实答过,将军听了便不由分说命人将小的拉到殿前。小的对将军所问必答,敢问将军所说未有任何言辞解释,指的是何解释?”
“这……”叶牧之没想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小侍从,竟有胆量在殿前与自己对峙,一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陛下,”离尘顺势瘫跪在地上,对皇帝行礼道:“小的莽撞,不知竟犯了宫规。小的甘愿受罚,但求万勿牵连于世子殿下,见羽来世再追随世子殿下。”
离尘说的悲声戚戚,充分发挥了她演戏的天赋。姬元清亦俯身求情,与离尘配合的天衣无缝,好一幕主仆情深,引得众人皆心生恻隐。
“父皇,”太子躬身道:“儿臣以为这般忠心,实在可免罪责。”
“罢了,”皇帝摆摆手道:“都起来吧。念你不识宫规又爱主心切,此事便不予追究。叶统领恪尽职守,赏白银百两,下去领赏罢。今日是为太子回宫接风,断不必为此小事扫兴。”
叶牧之见皇帝下令,只得谢恩退下。姬元清亦请了命,携离尘到侧殿查看伤势。
姬元清命宫女取来纱布和药,便命她们退下。看着被摔得直哼哼的离尘,他哭笑不得。
“你还真是闲不住。”姬元清一边撸起她的袖子为她查看伤势,一边打趣道:“难不成你爬到墙头,想去练轻功?”
离尘的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咧着嘴哼哼道:“你倒是轻点,疼着哪。真是流年不利,自打离了岐黄山,我倒霉的事就不断!看来我与这京城果然八字不合。”
姬元清轻笑,细细地将她臂上破了皮的地方涂了药,说道:“一般人就算是有点功夫,也没那胆量敢去翻宫墙,师父大人半点轻功全无竟敢往下跳。在殿上,还敢瞪着眼与那冷血将军叶牧之叫嚣,今日我当真对师父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咝……”离尘被药一激,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咕哝道:“你当我傻了不成?我虽想翻出墙,可也知道那么高跳下去必会摔得不轻,那、那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有那个什么将军地,分明就是故意跟我作对!改日定要让他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姬元清不理会她的嘟嘟囔囔,用纱布为她把手臂缠好,又将她脚腕错位的骨头接好。他看着离尘的怪样子,笑道:“这样回去,想必苍术掌门又要与我算账了。”
“先别提那个,”离尘用被缠的像个粽子似的胳膊拍着桌子,“今日殿上那太子……你可识得?”
“哦,”姬元清邪魅一笑,暧昧地看着离尘道:“说起来,原来当朝太子竟是师父你的夫君?”
“去去取,二师兄信口胡说的话你也当真?”离尘挥了挥僵直的手臂,又皱着眉头道:“看来我没有看错,那太子分明就是我二师兄慕容煜。”
“慕容煜?”姬元清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换了姓氏。”
“换了姓氏……难怪!”离尘恍然大悟,“难怪黎婉晴一直叫他容煜哥哥,原来他根本不行慕容!这个可恶的二师兄,瞒得死死的,居然连我也不告诉!”
姬元清看离尘一脸忿然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你可知今夜宴席,一则为迎太子正式回宫,二则,就是为太子择选正妃?”
“啊?”离尘惊道:“那…那二师兄岂不是要娶妻成家了?”
“那是自然。”姬元清又找了舒服的姿势,歪在软榻上,以手支颔,拿眼斜睨着离尘,“怎么?舍不得了?”
“嗯……”虽然离尘的脸涂了东西,却还是能看出来,她蔫得似霜打了的茄子,“二师兄若是成家了,必不能待在门派,日后我便更加无趣了……”
姬元清哑然失笑:“就为这个?”
“嗯。”离尘叹了口气道:“二师兄没什么好的,又没品位,又自以为是……那些世家小姐们最好都不要嫁给他。”
姬元清亦叹道:“原来师父心中只有师兄,并没有我这个徒弟。”
“小清儿,”离尘白了姬元清一眼,“你跟师兄能一样吗?他可以在门派陪我,你在外边逍遥自在惯了,肯陪我在门派闷着?不过,你要是真有这份心思也……”
“谁说我嫌门派闷?”姬元清打断了离尘的话,仰面枕着手臂,闭着眼睛道:“我愿意随师父回门派隐居。”
“哈?”
“哈什么。”
“你说随我回门派隐居……是什么意思?”
“待父王的毒解了,我便随师父回岐黄仙居,可好?”姬元清仍是眼睛不睁,似乎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离尘好奇地打量着姬元清,似乎怀疑这话是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他仍是那样慵懒潇洒地歪在软榻上,看不出一丝异样。于是她倩然笑道:“那,你可不许反悔。”
“为何要反悔?”姬元清反问道。
离尘笑意更浓,说道:“好。待你父亲身体好了,我便带你回岐黄山去。”
姬元清不语,嘴角亦漾起一抹浅笑。
“对了,小清儿。”离尘贼笑道:“你真的在宫墙的瓦片下藏了东西?”
“嗯。”
“藏了什么呢?”
姬元清睁开眼,目光清亮地扫了离尘一眼,说道:“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