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嗅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柳白薇皱了皱眉头，目光移向长街的另一头，碧绿的双眸缓缓浮现出闪烁的金色光芒。

“怎么了？”察觉到女儿的异样，柳紫杉看了过来。

“这次不会让他再跑了。”柳白薇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出现了？”柳紫杉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你去吧，别再失手了。”

“四长老的意思呢？”柳白薇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柳紫杉嘴角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杀。”

“知道了。”柳白薇也不再多说什么，刚欲抬脚，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些什么，她怔了怔，目光缓缓移向旁边，最终落在了正盘腿坐在屋顶疗伤的焱破身上。

这么多年了，似乎有点习惯了么？

不再像以前那样独来独往，从几何时，不管做什么事，不管有多么的危险，身旁似乎总有这么一个身影在。

柳白薇抿了抿嘴唇，深深地看了焱破一眼，脚步一瞬，在空中留下一片残破的虚影，人已经向着临安街的另一边飞掠而去。

………………………………

黎战已经不记得自己砍倒了多少个黑衣人了，仿佛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量也渐渐开始与自己远去，但是周围的黑衣人依旧在他那凌厉的剑光之下悍不畏死地冲锋而来，一个个咆哮着举刀平砍，带起呼啸的风声，气势逼人。

黎战手中冰剑横扫，数个人头斜飞而出，滚烫的血如同雨点一般落下，将他一身白衣染出大片鲜红！

身后的纳兰清婉气喘如牛，手上长链却丝毫不曾停歇，漫天锁链在空中谱画出仰天长啸的游龙，纵横四方，将冲上来的黑衣人生生震飞出去数十米。

忽然，一道呼啸而来的风刃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当空直劈而下！措手不及的纳兰清婉面色微变，脚步一点，身子在空中急促的一转，那道风刃堪堪擦过她的鼻尖，斩下几缕飘散的青丝，继而余威不减轰然砸在她脚边的青石板地面上，将大地生生劈出数十条纵横的裂痕，无数碎石飞溅，擦过纳兰清婉染满血污的脸颊，划出道道细微的伤口。

而这并没有完结，一股青绿色的光芒紧接着暴起，如同裂天的匹练，在空中挥舞出一道婉转的弧度，直向纳兰清婉面颊而来。

“砰”巨大的碰撞在纳兰清婉耳边轰然炸响，纳兰清婉直觉胸口一闷，巨大的烟尘将她笼罩进去，连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而依稀中，面前一个高大男子坚实的身影牢牢地挡在他的面前，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她的心中忽然感到一丝说不出的安稳。

而黎战丝毫没有功夫去揣测身后女子的心思，他面色凝重，看着烟尘散去缓缓露出的身形，深吸一口气，手中冰剑握的愈发的紧了。

柳白薇瞥了一眼他身后略显狼狈的纳兰清婉，目光重新落到黎战的身上，樱唇轻启，幽幽道，“你就那么想要保护别人么？”

“至少不像你们，只想着杀人。”黎战用破碎的袖口擦了擦脸上沾染的血迹。

“身为蝼蚁，生来就是被人宰杀的，他们只是履行了职责而已，有何奇怪？”柳白薇脸色如冰，青绿色的风刃在她周身盘旋直上，发出嗡嗡的嘶鸣声。

“整条大街，以你那不入流的灵力，你又能救得了几个！”柳白薇面容忽然变得狰狞不已，手中风刃化作一道流光暴涨开来，如同一条吐信的青蛇，向着黎战狠狠劈下。

黎战浑身银白色光芒亮的愈发刺眼，迎着那劈下的长刃毫不畏惧的一撞，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周围飞沙走石，光这震荡的余威就将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掀飞到了数十米开外。

而在碰撞之后，黎战浑身银白色的光茧却是迅速黯淡下来，那青绿色的长刃却只是被反弹起一丈多的高度，柳白薇眉头一皱，手掌伸到前方，狠厉一挥，青色长刃毫不留情地再次当头斩下。

这一次黎战本已经几乎耗尽的灵力彻底消耗殆尽，那长刃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一般轻轻松松破开了他的防御，一刀直劈在他的肩膀之上，若不是最后关头黎战强行举起手中冰剑勉强一挡，恐怕那一刀会把他直接劈成两半。

饶是如此，他也连喷数口鲜血，踉跄着后退几步，单腿跪了下去，若不是右手撑住地面，恐怕就要栽倒下去。

“黎战！”纳兰清婉急怒交夹，连忙扶住黎战不停颤抖的身子，可是触手之处却是一片滚烫粘稠，放到面前一看，却是一手的鲜血！

“走，”她突然听到跪着的黎战低声地向她传音道。

“不！”纳兰清婉坚定的摇头。

一直在逃，一直在逃，从离开家族至今，逃了这么久的时光，走了这么远的路程，纳兰清婉握紧双拳，可是到了现在，面对面前不甘心跪倒的少年，面对对面沐浴在青绿色灵力中的女修罗，她忽然不愿意再转身离去。

“也许，就到这里了吧。”纳兰清婉对着相处了短短两个星期的少年展颜一笑，“记得帮我完成心愿。”

手中锁链缓缓绕上手臂，身形如电，纳兰清婉如一阵呼啸而过的寒风，向着柳白薇直冲过去。

“不！”黎战伸手去拦，却已是来不及了，纳兰清婉面色坚定，手中数根银针直射而出，锁链更是如同一条矫捷的蛟龙在空中蜿蜒着向柳白薇缠绕而去。

“天真，太天真了。”柳白薇洁白的手包裹着浓郁的青绿色光芒，完全无视飞射而来的飞针与长链，身形一展，几乎在瞬息之前便到了纳兰清婉的面前，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凌空提了起来，柳白薇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说道，“连灵术师都不是，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罢，柳白薇缓缓看向挣扎着站起来的黎战，冷冷一笑，“我说过了，你想保护的人你一个都保护不了，身为蝼蚁只要乖乖让人踩踏就是了。”

她左手一弹一把锐利的风刃凭空凝结而出，毫不迟疑的刺进了纳兰清婉的右臂。

“啊！！！”纳兰清婉血流如注，狂暴的灵力宛如毒素一般在她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仿佛无数根针扎进她每一个血管，极度的痛苦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黎战奋力冲过来，却被柳白薇随手一挥震得倒飞出去。

然而他契而不舍的站起，冲锋，一次又一次地被震退，他的衣服几乎全部破碎，身上血流如注，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坚持着，坚持着站起来，但再也迈不出脚步。

不甘，愤怒，怨恨，无力，绝望，如同一座座巨大的黑洞飞快地吞噬着他！

你什么也做不了，你谁都无法保护！

心神慢慢涣散，那一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无数虚幻人影，他们都是清一色嘲弄的脸，时空仿佛消失了一般，接着他看到了那个高大男子的身影，而他的脸上也挂着淡淡的失望，抛下他大踏步的走开，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脸都飞速地后退，呼啸的风在他的耳边交织成长串的嘲笑声！

“父亲！”黎战流下屈辱的泪水。

“啊啊啊啊啊！！！！”毫无征兆的，一股冰凉带着灰霾的东西忽然从右臂升起，如同滚滚而来的洪水，一瞬间将黎战淹没了下去，原本枯竭的灵力忽然飞快的暴涨起来，绚丽的紫色光芒带着说不出的邪气冲天而起，沙尘汇聚成咆哮的漩涡在黎战的周身盘旋直上，那一刻，天空为之变色，那一刻，如有仰天怒啸的冲动！

如同九幽间森冷的火焰，炙烤着每一寸肌肤，灵魂也随之狠狠焚烧！

黎战双眼赤红，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连声音都变的低沉沙哑。

“放开她！！！！！！！！”

“灵术•龙吟于天！！！”没有结印，没有咒语，没有任何阵法动作，黎战飞跃而起，手掌狠狠地挥下。

那一刻仿佛大地都因为恐惧而在颤抖，天地变色，无数暴乱的气流飞散开来，一条全身都由玄冰构成的巨大战龙在黎战头顶凝聚而出，响彻整个叶城的龙吟声席卷而来。

“不可能，他怎么能用这么高级的灵术！！！”柳白薇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手中的纳兰清婉，将她随手一扔，身形就欲后退，然而刚想迈动脚步，却发现脚下动弹不得，低头看去，两道锁链牢牢的挂在她的脚踝上，顺着锁链看去，一旁已经无法动弹的纳兰清婉倒在地上握着锁链的一端对她冷冷一笑。

“该死！”被锁链一阻，柳白薇已再无退避的时间，而那巨大冰龙带着摧木拉朽之势咆哮而至！

“砰砰砰！”柳白薇护身灵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全部碎裂开来，而面对胸口大开的柳白薇，冰龙毫不客气的直扑而来，五根锋利的龙爪向前探出，柳白薇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一股极寒的气息给冻结了一般，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在耳边，接着就是闪耀天空的绚烂爆炸！

整条街似乎都剧烈地震荡了一下，近处所有能看见的青石板全部碎裂，一个直径足有数十丈的坑洞出现在柳白薇站立过的地方。

“白薇！！！”柳白薇咳着血，勉强睁开眼抬头看去，却正对上柳紫杉妖媚的紫色眼眸，在最后一刻，及时赶到的柳紫杉将她救了下来。

“杂种！敢伤我女儿！！”柳紫杉气的浑身哆嗦，他的衣服也破损了小半边，显然在刚才的灵术中，他并不是毫发无伤的。

他抱着柳白薇缓缓站起，澎湃的的杀意在他的眼中燃烧，但是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却在他的心头缭绕，更令他既激动又惊恐！

没有人能够听见，他一个人不停地喃喃低语，“那股气息，魔灵，是魔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