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国•极北之地」

埋藏在冰壳之下，偌大的通天宗分舵里此时空空荡荡没有了一个人影，但本应该漆黑一片的墓室之内却燃着大片的火把，唯独墓室中央，一个圆形的高台之上，有着一股浓稠的黑雾，凝聚不散，即使是旺盛的火光也无法照进一分。

陡然间，黑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飞快的凝结起来，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形缓缓浮现而出，纵然周围仍旧是翻飞的雾霭，但至少已经有了一个人的模样。

“你来了？”那个虚无的雾影忽的开口道，声音嘶哑低沉在这昏暗的墓室内传出一片诡异的回音。

“嗯。”又是一道身影缓缓走出，火光投射下来，照亮了那张清秀的脸，柳晨莺缓缓走到那雾影身后，微微躬身，“你交代的事已经办妥。”

“幸苦了。”那雾影缓缓说道，听不出任何的语气。

“灭西楚的事宜进行的怎么样了。”柳晨莺淡淡地问道。

“前些日子柳允司传讯来，说东晋那边的问题已经不大，只是还缺一样东西。”星主抖了抖衣袖，轻轻一笑，说道。

“什么东西？”柳晨莺疑惑的问道。

“苏月寒的命。”星主若无其事地说道

“需要我去么？”柳晨莺皱了皱眉头。

“不用了，”星主似乎毫不在意，“我已经交代了柳允司，至于怎样安排，就看他自己的了。”

“而我们，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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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中心•通天宗府」

“你说什么，柳紫杉率了一批人去了西楚？”大长老柳司腾眼角微微抽搐，惊讶的看着下面跪拜的身影。

“是的，属下已经查过，柳紫杉已经出发了足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想必以他们的速度已经抵达了西楚。”台阶下一名柳家子弟恭敬地回答道。

“大哥，这柳紫杉是柳允司手下最强大的一员属下，且由于性子嗜杀，柳允司一向很少动用，如今却一反常态，看来这柳紫杉去做的事可不简单呐。”坐在大长老右手边的二长老柳耘丞看过来，眉头微微皱起。

“自从柳锋的事情之后，柳允司一向与我二人面和心不合，但却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此番突然这般，恐怕多半是受人指使。”柳司腾沉声说道。

“你是说……”柳耘丞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星主？”

“恐怕是了，”柳司腾冷笑一声，“那来历不明的星主实力远超我等，能让他如此上心的事情，你觉得会是什么？”

“看来他终于摁捺不住了，”柳耘丞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看向下面跪倒的柳家子弟，说道，“你暗中紧盯四长老，我们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是！”那柳家子弟领命一拜，飞快地退了下去。

“这么多年了，”柳司腾看着昏暗的屋顶，喃喃道，“你还要藏多久呢，魔灵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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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国•叶城」

纳兰清婉把最后一根银针从黎战的肩头拔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啧啧赞道：“灵术师的身体果然强悍，要往常人受这般重的伤恐怕得好好卧床休养一两个月才有起色，你倒好，不过两个星期的时间，就基本大好了。”

“有灵力护体，灵术师自然要比常人强悍些。”黎战把衣服穿好，活动着肩膀，“话说回来，你好歹也是纳兰世家的人，没有继承妖灵么？”

“那般邪恶龌龊的异能，你以为我会想用么！”纳兰清婉柳眉一挑，“是不是在你们灵术师看来，只要是能获得力量，什么样的手段都不能算作卑鄙？”

“也不尽然，”黎战沉吟片刻，说道，“规则都是由强大者谱写，因为纳兰世家的强大，他这般邪术虽是惹人厌恶，但是世人却多半不敢说什么，这世界弱肉强食，有时候愈是光明磊落，忠厚老实却不够强大的，反而在这般世道上便愈发难以活下去。”

“所以有了力量，就可以随随便便去践踏别人，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把别人的性命握在手心里？”纳兰清婉冷哼一声，面上略略有些苦涩，“我当初为躲家族追杀，千里迢迢逃来西楚，进了叶城，身无分文，那时年纪小又碰上大雪天，又冷又饿，就这般倒在一家茶馆前，是那茶馆的掌柜救了我，给我一杯热茶，几个馒头，否则恐怕我早就死在临安街头了。”

“可是就是这般老实仁慈的好人，就在前些日子，被追杀你的那两个恶棍给随手杀了！跟着一起死的还有他十五岁的小儿子！”纳兰清婉一拍桌子，“那孩子才十五岁，天天婉儿姐姐婉儿姐姐的叫我，就这般死的不明不白！这就是有力量的人该做的事么！”

黎战默然无语，半晌，他缓缓道，“如果他们父子俩，拥有自保的力量，那日便不会被这般屠戮。”

“好个强盗逻辑！”纳兰清婉脸涨得通红，“合着本本分分做买卖是错，无故杀人倒是对的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黎战冷静地说道，语气不紧不慢，“这个世界不是建立在童话和善良之上，相反，很多和平和本来看起来美好的东西，脚下所踩的，可能就是累累白骨。”

“这些东西听着可真让人不舒服！”纳兰清婉冷冷一笑。

“可这是事实！”黎战忽的站起来，“你要向纳兰世家挑战，你想借助星雪阁的力量，你就必须走进这个局里，复仇或者染血之路不是小孩子气的一句宣言就可以完成的！”

“到时候拦在你面前阻拦你复仇的，也许是你的大哥，你曾经幼年的同伴，你曾经所仰慕过的长辈，你是否还下的去手？”黎战锐利的目光落在纳兰清婉的脸上，喝问道。

纳兰清婉脸色微微变化，她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一直嬉笑的脸上此时挂满了严肃和凝重，这个男人已经开始面对这般的境遇了么，跟自己熟悉的家族中人过招，以命相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在父亲死后，在哥哥死后，很多事情忽然看起来简单了许多，那个不应该存在下去的家族，她要亲手毁灭它。

可是眼前的男子，却把一个个可以预见到的困难摆在她的眼前，她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复仇，对家族复仇，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她的面前似乎飘过一张熟悉的面容，周围是无数呼啸而过的风声，混杂着尖叫和惨呼，唯有那张面容始终面带笑容，他满怀宠溺如同天山湖四季恒温的水面，带着淡淡的温和，耳边是他轻声的呼唤。

“婉儿——”

那仿佛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一般，纳兰清婉眼睛中突然盈满了淡淡的雾气，十根青葱似的手指默默攥紧，看着面前喝问自己的男子，她缓缓开口道，“阻拦我的人，一定会死。”

黎战看了她良久，缓缓移开目光，说道，“看来你也是个伤心人啊。”

“你不问我为何要灭纳兰世家么？”纳兰清婉忽然开口问道。

“我不着急，我在等你有一天愿意主动告诉我，”黎战微微一笑，“毕竟接下来，我们要相处不短的时间。”

纳兰清婉也面露微笑，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天地间猛的一震，屋内两人均是踉跄两步，勉强站稳身姿，透过糊着剪纸窗花的窗户，隐约可以看见刚刚还朗朗乾坤的天空，忽的飘出许多的黑烟，浓厚到几乎遮蔽了阳光。

“怎么回事？”纳兰清婉脸色一变，奔至窗前，推开木窗，当即惊呼出口：“这！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黎战身形一闪，如同炮弹一般掠过来，抱住纳兰清婉的腰，两人滚做一团撞到屋角才停下。

“很痛啊！”纳兰清婉揉揉红肿的额头，大声抱怨着，然而还未说完，一声巨响突兀的响起，刚才她站立的窗子被不知什么东西击中，发出剧烈的爆炸，无数灰尘木屑在屋内四射飞散，整个房间里已经是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她震惊的长大了嘴巴，视线下移，却正好看到匍匐在地上的黎战抖落了身上乱七八糟的碎物，抬起眼眸，不似一开始乌黑发亮的双眼，那瞳孔深处全是发亮的金丝甚是好看。

只不过此刻的他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间低落，身子因为剧烈的愤怒而微微发抖，半晌，她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他们，是通天宗，他们在杀人，杀好多好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