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的一天,我再次遇见了王主任。
王主任的伤已经好了,又恢复了以前活蹦乱跳的德行,我们在米粉店打了个照面,他看到我朝后退了两步,我说王主任真巧啊。
王主任讪讪的笑着,就要从我身边离开。
我一直把小李的离开归罪于王主任,要是没有那件事儿,我可能会和小李一同踏上离去的列车,看着王主任朝外走,我用身体挡住了王主任,我说咱俩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这么仓促的走了有点儿太不地道了。
王主任脸憋得通红,说你想干什么?
我说没什么,想和你叙叙旧。
王主任看我呲着牙,脸憋得更红,说你别太得意了肖大宇,你以为我会傻到当着你的面儿戏弄你女朋友吗?
听他这么说,让我一头雾水,我说你什么意思?
王主任看我脸上没了刚才的神色,也呲牙笑了,说肖大宇,你以为你那个夏姐这么帮你就没什么企图?
我承认,刚刚接触夏姐的时候,我的意图不是纯粹的,可是我们的出差之旅让我在她身上种下了亲情的味道,原来我们当真如那上蹿下跳的戏子,演戏就是演戏,何必动情?
那天王主任被我拉进了胡同里,我说你老实告诉我你什么意思,我不介意在你脑袋上再开个窟窿。
王主任看我咬牙切齿,吓得面色苍白,把这事儿的详细始末的告诉了我。
原来,这一切都是夏姐导演的。
那天我们出差归来,夏姐就知道我要去做主持,是她给大干打电话告诉我们回来了,她也猜到主持过后我会去酒吧,王主任曾经受过她的恩惠,夏姐把这事儿告诉他以后再给他灌点儿迷魂汤他自然推脱不掉,只是他们没想到那天晚上我下了死手,会把王主任打的那么严重。王主任咬着牙一脸愤恨,想必也在埋怨夏姐的安排。
我说不可能,夏姐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王主任冷笑着说只有你这个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一个有姿色的年轻女人是靠什么几年之内平步青云的,县常委已经做了研究,下次她想必就是正科级别的干部了,不知道她和几个领导有染,她知道你脸儿小,受了恩惠必定会报答,趁着这机会把你借调到她身边,用不了多久就吃定你了,只有你和她那个傻弟弟以为她出尘脱俗,一个女人名不正言不顺,她的政治前途也就玩儿完了,这县城里有点儿耳目的人都不可能和她搭上关系,等彻底把你拴在她身边以后,你们结了婚。你就老老实实的做她的小白脸儿,她会继续打着有家有室的幌子在外面胡作非为,你还以为你挺聪明吗?倒霉蛋儿。
是真的吗?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夏姐,你太聪明了,这步棋下的太俊。
王主任什么时候离开我不知道,靠在满是青苔的墙壁上,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这就是人生吧,我是别人故事里的小配角,可是我不甘心做别人故事里的丑角。
人慢慢变得不干净,可能并非他的本意,只是没法用单纯的心面对一些有心机的人罢了,我想几年前,夏姐或许跟我一样吧,也被人深深的伤害过,然后一个单纯的女人一步步成为了人生这盘大棋的对弈高手,夏姐,你知道吗?伤害我我会很快忘掉,可是你间接的伤害了安娜,这比刺伤我更痛。
我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夏姐的电话,夏姐接起电话笑吟吟的对我说大宇我正想打给你来着,晚上需要陪个领导,今晚上你准备准备。
我能听到我声音的无力,我说夏姐,我看到了王主任,他跟我说了些事儿,这些……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吗?
电话那边忽然没了声音。
我说夏姐你告诉我是那王八蛋骗我,你告诉我都不是真的。
良久,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叹息,夏姐幽幽的说,大宇,对不起。
早上的时候我还在和安娜说晚上我想吃烧田螺,不曾想晚上我已经坐在了北上的列车。
我没对安娜过多的说什么,我只是对安娜说,我想回家。
安娜看看我哆嗦的双唇和空洞的眼睛,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行李。
我说安娜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安娜温柔的笑笑,说大宇,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我看着我的女人,看着我们一起生活的出租屋,听到隔壁家孩子的哭声,这短短的两个月好像梦魇一般。
扛着行李和安娜来到火车站,我深深的凝视着这个还残留我们气息的地方,好吧,提前对你说声,南方,再见。
火车上依旧是人声鼎沸接踵摩肩,我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面孔,多想也化作其中一张欢笑的脸,饱含着归家的喜悦。
安娜和我坐在下铺,只是轻轻的握着我的手,一声不吭。
临行前我给这些兄弟发了信息,只有寥寥几个字:珍重,再会。
兄弟们打来电话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儿,归心似箭,太想家了。
大伙儿纷纷谴责我,连个告别的拥抱都没有。
我说小李说得对,走就走的洒脱一点儿,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挂了电话,心里空的厉害,夏姐给我发了短信,只是说对不起,她也有她的苦衷。
我不怪她,她一个女人自己混生活,想必一定是有苦衷的,可是我的安娜陪着我一起吃苦,我怎么能看到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那就这样吧,反正不过是一场游戏,愿赌服输,活该我掏出我的心让你刺上一刀。
电话又一次的响起,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深呼吸一口接了起来,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我本未平复的内心再次凶猛的颤抖起来。
“肖大宇,和你的姑娘过的不错吧?”
我的手哆嗦着,差点儿拿不住电话,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娜看我的神色,关切的理顺下我的头发。
李青!
是李青!!
竟然是李青!!!
“肖大宇,不打算说什么吗?”
“你…你…你过得还好吗?”
这一句话说完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顺着面颊滚滚而下,李青,接到你的电话我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有惊喜,有难过,有愧疚,也有一点抱怨,我终究还是不能免俗,我怎么可能忘了你?那个陪我渡过一段难忘岁月的你。
“不好,你总在网上发那些甜兮兮的照片儿文字是特意给我看的吗?咱们一起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认真。”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安娜慌乱的帮我擦着眼泪,很乖巧,一句话也没有问。
“肖大宇,凭什么你能对别人这么好就不能对我再好点儿,我现在还在这所城市,上次我那么苦的时候你没来看我,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三天内见不到你的人,我们这辈子就不要再见面了。”
李青的电话挂的很坚决,我如遭电击,呆在那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安娜轻轻的问我:
“怎么了大宇,你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看着安娜一脸的担心,我很难张开口,可是我不能欺骗安娜,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我说安娜,是李青。
刹那间,安娜和我一样一脸的惊愕。
安娜的手也在颤抖,她整理了下情绪,拿着装满水的杯子说大宇,我给你再倒点儿热水。
安娜消瘦的背影在悠长的车厢里显得那么孤独,我抬起手想叫叫安娜,才发现我的嗓子干燥的发不出声音。
这一切,好像梦一样。
安娜回来的时候,情绪稳定了很多,她笑着对我说,李青是要你去看看她吗?
我无力的点点头。
安娜趴在我的腿边说,大宇,李青陪你吃了那么多苦,为你堕1胎,你知道这对女孩儿伤害多大吗?去吧,你要是不去,你的心结永远也打不开,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男人心里犯堵。
安娜,我还能说什么吗?
我抱着安娜,泪水顺着安娜的白皙的脖子流进了安娜的衣服。
安娜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别多想了,山上的师傅说得对,凡事冥冥中自有注定,这是你命里带的,下了车你就去找她,我等着你。
闻着安娜的发香,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刚刚南下的时光,同样的车厢,却演绎着不同悲悲喜喜的故事。
晚上我和安娜挤在下铺,安娜梦中的呓语还隐约听到我的名字,她紧紧的抱着我,小脑袋顶着我青涩的下巴。
我睡不下,就这么抱着安娜,脑海里翻滚着这几天的事情,耳畔李青的声音还在回荡,三天内见不到你的人,我们这辈子就不要见面了。
忽然安娜的声音也充斥在我的耳边,那句我等着你,像重锤一样狠狠的击打着我的心。
这就是青春吗?
诚惶诚恐,患得患失。
我得到了什么,我又失去了什么?
亦或是,我从未用我的心感知我来这世上这一遭。
下了火车,扛着行李和安娜找到了住处,安娜对我笑笑,说去吧大宇,不用担心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冲进浴室让冰凉的水冲刷着我肮脏的躯体,嘴边有一丝咸涩,可又怎能和安娜心中个苦相提并论。
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你的现任送你到车站去看你的前任,还温柔的说好好待她。
我看着安娜泛红的眼眶,咬紧了牙,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列车。
一直想像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俩人都变了,说话会斯文很多,可能是装出来的,可是还能回到当初的肆无忌惮吗?
应该不会了吧,都长大了,一起疯一起闹的日子都成了过往了,他再也说不出当年的豪言壮语,她也不会相信相爱就是一辈子了。
一个熟悉到极限而变得陌生的城市,以前觉得这里的落叶都是粉红色的,现在觉得红彤彤的夕阳散发着冷森森的光。
坐在车后面有些紧张,局促不安的时候 ,我的目光就闪烁的厉害。即使闭着眼睛,脑袋也不自然的晃动着。
车窗外的行人神色匆匆,可能是回家准备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可能是出去应酬,虚假的推杯换盏,但是一张张麻木的面孔留给人的只能是幻想。
电话在响,他的手心汗津津的,我想,再见到她不是自己最希望的事儿吗?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到站了!”
司机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吆喝着,下了车,满世界的人,或者挺着背一副牛1逼哄哄的德行,或者佝偻着腰,好像沉重的不只是肩上的包裹,我觉得盲目。
倒计时,到约定好的她的住所,只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