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兵部尚书府门前,忠武将军跟在尚书大人身后一起进了府。
“冲儿,此前家书说受了些伤,如今身体如何了?”杨尚书十分关切的问着。
“有劳父亲挂心,孩儿早已恢复如初,一切安好!父亲身体可还好?”将军倒显得有些敷衍,似心中有事。
“无碍,只是记挂冲儿伤势,有些失眠多梦,并无大碍,已经请了大夫调理,不必挂心。”
“嗯,那就好,孩儿离家两年未曾祭拜母亲大人,孩儿想先去...”
“哦?我与你一同前去。”杨尚书想起夫人之死后悔莫及,只有时常祭拜才能心安,自然愿意一同前往。
说起这尚书夫人之死,则是将军心中最不愿提及之事。
三年前,将军当时正在边境奋勇杀敌,她母亲尚书夫人旧病复发,而杨尚书也没闲着。他与一女子相好,那女子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竟买通大夫,在其母亲的药里加了几味增重病情的药,导致其母重病缠身,不治身亡!
将军得急令回城,那女子以为瞒天过海,没曾想被将军亲妹杨嫣乳母识破,留了药渣。可怜将军却连重病母亲最后一面都未曾得见,内心万分悲痛,又岂能饶了她?
将军一查到底,面对如此毒妇,怎能容她?一刀下去,便了结那毒妇的性命!
都说医者仁心,而那位医者竟如此见利忘本,本想一并了结了他,却见他有一对儿女,苦苦求情,说他乃是受人胁迫,逼不得已,才保住了性命。
当将军提着那毒妇的头颅出现在杨尚书面前时,堂堂尚书大人已经双腿发软,魂飞魄散,想必日后再也不敢三心二意。
可即便如此,将军母亲也回不来了,所以将军对尚书大人一直都心存埋怨,只因他是长辈,自己的父亲,何况母亲也不希望看到他们反目成仇,才会毕恭毕敬的与他相处。
此番回京杨尚书十分重视,特意将埋了几年的好酒取出,备了上等的餐食要与儿子一同把酒言欢,冰释前嫌,顺便跟他谈谈他心中儿子的婚事。
二人一同来到宗祠,杨尚书给祖先和其夫人敬香:“各位列祖列宗,今日冲儿得胜回朝,何等风光各位祖先也是有目共睹,冲儿能够光宗耀祖多亏各位祖先在天有灵。
夫人,咱们的冲儿受到陛下赏识,陛下大力封赏,为家族增光添彩,嫣儿,得陛下万般宠爱,多亏夫人教导有方,夫人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望夫人多多保佑冲儿,战场上刀枪皆绕着他走,不要受伤,万事平安。”
声泪俱下的杨尚书应该是后悔间接害死了杨夫人,或许这几年他对着夫人牌位时皆是如此后悔不已。
而一旁的将军,一身盔甲,一个铁骨铮铮,战场驰骋的男子汉,竟也掉下了眼泪,含着泪敬了香,擦了擦泪水:“母亲且先等等,孩儿与父亲前去用餐,父亲一番好意,等用了午餐再来与母亲好好说说话。”二人一起关了门走了。
正厅里,将军已经卸下了盔甲,一身便服,和寻常人家的公子相比多了许多英气,军队从来是浩浩荡荡的地方,自然将他赋予了许多英气。
“父亲,孩儿敬您。”
“嗯。”
二人同饮一杯。
杨尚书道:“一别两年,我儿成了大英雄了,父亲母亲还有你妹妹都为你感到骄傲啊。”
将军淡然一笑道:“冲儿无论多大,都是您的孩子!嫣儿这两年过的可好?”
“她一切都好,陛下对她十分喜爱,前些日子刚册封了淑仪!说起嫣儿,我与她一同忧心一件事,那便是你的婚事,嫣儿都已是淑仪了,而你依旧孤身一人,这也令为父很是自责。”
“孩儿一心只希望父亲和嫣儿一世无忧,并无他想!”将军说着喝了一口酒。
“嫣儿前日在家书上提到,陛下有心赐婚,又恐你心有所属。你已弱冠有三,寻常人家的男子与你一般大的早已成婚有子了。为父也老了,也想早日尽享天伦之乐。不如我们为你寻一位女郎,你与她相处看看如何?”
杨老爷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女儿身处深宫,儿子前线一去便是几年,孤苦一人,着实可怜。
将军想了想说:“孩儿只怕军中事务缠身,冷落了她,倒教人觉得我们将军府欺负她了!”
恐怕这只是借口吧?
“我已经向嫣儿打听了,陛下体恤你为国效力,却耽误了人生大事,特允一切以你的婚事为重。陛下嘉奖了军中将士,论功行赏,封了白青为左将军,准他若有重要军情再向你汇报!如此殊荣,定不可辜负。”
将军或许已经想到了这些,松了口:“一切全凭父亲与妹妹定夺。”
杨老爷子异常兴奋道:“唉...这是你的终身大事,需得你自己作选择才是,为父心中有一个人选,这女郎与嫣儿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嫣儿说她与你倒是很般配!
而且这女郎,是你们的母亲在你们孩时定下的。虽是随口一说,若我们提出来他们也定然不会反悔!你觉得可好?”
“父亲,孩儿只有一个要求:莫要强求那女郎便是!”将军若有所思的喝着酒:未曾见过便定下终身,这样的婚约当真荒诞!
可是,毕竟是母亲定下的,若不喜欢养着她便是,必不可亏待于她!不必当真罢了。
“那好,我与嫣儿家书一封再叙叙此事,只是明晚陛下若是提及此事,冲儿便要主动些了!当然,我会与顾将军也提一提此事。定不会失了冲儿的面子。”
“父亲做事向来严谨,妹妹也是如此,此事交于您和妹妹全权代理,孩儿很是放心。孩儿敬父亲!”
“哈哈,我儿当真是长大了!为父甚感欣慰,心中万分喜悦啊!”杨老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十分开心。
“那冲儿陪父亲多喝几杯。”
推杯换盏之间,老爷子已经不胜酒力,兴许是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的缘故吧。将军也疑惑:平日里父亲的酒量没这么差,今日这是怎的了?酒才喝一半,就被人扶走了。
而将军在军中练出的海量,应该没几个人能灌的醉他。只见他拎着几壶酒来到了宗祠,关上了门,靠在案几边上坐着,手中捏着酒杯,背后便是母亲的牌位。
“孩儿有太多话想对母亲说,有太多事没来得及做,母亲就撒手人寰了,冲儿变成了没有母亲的人了,子欲孝而亲不待。这世间有太多这种事了,也不怕多我一个。
可是母亲啊,冲儿只有您一个母亲,冲儿还未成婚,母亲也还未抱上孙子,若您活着,今日应该也会像父亲一般高兴吧!”
我们的将军啊,驰骋沙场的英雄啊,今日竟哭的像个泪人,一把鼻涕 一把眼泪,狼狈至极。
平日在军营里,将军总是不苟言笑,将士们都叫他“冷面将军”。只有白青时不时逗他笑,他不忍见将军总是闷闷不乐,甚至有时为了逗将军笑便是挨军棍,他也在所不惜!
或许此时此刻这才是盔甲下“冷面将军”的另一面吧,可依旧没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