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急忙捡起床单包裹住飞染，转身把她护在身后，阻挡宋青莯的目光。
宋青莯注意到，飞染依然穿着染血的中衣。他冲着飞染暗示性看一眼陶氏，没有说话。
飞染会意，对着陶氏说：“陶妈妈，你先去外面等一会儿。宋公子是好人，无碍的。”
陶氏摇摇头，指了指飞染的衣裳。
宋青莯看得出，陶氏不愿留他们孤男寡女独处。他不耐烦等待，径直道：“陶妈妈，我已经派人快马回京，通知成国公夫人，我的母亲。现在，你先去门外侯着。”
陶氏微微一愣，深深看一眼宋青莯，低头退了出去。
不待房门关上，宋青莯扬声问：“飞染姑娘和息嗔师太的衣裳还没买回来？”
飞染急忙解释：“我已经吩咐陶妈妈，天亮之后就去买……”
“你很伤心？”宋青莯突然变得嘴拙。
“我不伤心。”飞染摇头，“师傅说，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只是早些，晚些罢了。”她嘴上这么说，眼眶中却已蓄满泪水。她压下眼中的泪光，追问：“你找到凶手了吗？”
“没有。”宋青莯声音干涩。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居然让她失望了。“会抓到凶手的。”他承诺，转而又问：“你姓什么，你们认识镇上的人吗？”
“我叫飞染，我和师傅、陶妈妈都不认识镇上的人，最多就是米铺、布庄的伙计见过我们买东西。今天我们本来要回庵堂的，师傅说，她走得累了，才临时决定……”
“你姓什么？”宋青莯插嘴。
“什么？”飞染眼中掠过茫然。
“飞染应该是你的名字，你姓什么？”
“我叫飞染。”
“每个人都有姓氏，比如说陶妈妈，她姓陶。”
飞染垂下眼睑，脸色愈加黯淡。她低着头说：“我就叫飞染，是师傅捡回来的，不知道爹娘是谁，你问的是这事吗？”
“我……我只是随口一问。”宋青莯右手握拳。
“其实没什么的。”飞染抬头，“师傅没有姓氏，我也没有，我和师傅一样呢！”
宋青莯不知如何接话。息嗔师太出家前姓蒋，曾经集功勋荣耀与一身的蒋家，根本不是一介寒儒甄彦行可以仰视的。他低语：“以后……”
“等抓到了凶手，我就和陶妈妈回庵堂陪着师傅。”
宋青莯抿嘴，目光微沉。十多年前，先皇随口一句话，再没人可以上山探望她们。如今先皇已逝，皇上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孤女打先皇的脸。不过先皇从没说过，飞染不可以下山。只是以后他替蒋家翻案，得小心顾忌皇家的脸面。
“你不想去京城吗？”宋青莯记得，小时候的她十分向往京城。
飞染轻轻摇头，殷切地看着宋青莯说：“我只想马上抓住凶手。只要可以抓住凶手，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武功的，而且我跑得很快！”
宋青莯失笑。她的眼睛红彤彤的，眼眶又红又肿，就连鼻头都红红的，几缕乌黑的长发贴着她的脸颊，神情与小时候的她一模一样，同样惹人怜爱，又让人无奈。
他们十多年未见，她已经脱去了幼时肥嘟嘟的模样，不过她的双颊依旧残留些许婴儿肥，看起来纯真又稚气，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憨。
凭心而论，白天第一次近距离与她面对面，他差点认不出她。他不得不承认，息嗔师太把她保护得很好，她的眼睛依旧纯真无暇，没有沾染半点世俗的浊气。
息嗔师太死了，是时候由他保护她了！
宋青莯伸手，试图为她拨开脸颊的乱发。
飞染偏头躲避他的动作，信誓旦旦说：“我真的会武功，不是力气大。”
“是吗？”宋青莯有些失望。
“真的！”飞染误以为他不相信自己，一拳朝他的肩窝挥去。
宋青莯把她的动作看得分明，却没有躲开，更没有挥开她的拳头，只是闷哼一声，硬生生受她一拳，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
飞染懵了。早前她虽然迷迷糊糊的，但她清楚地记得，他不止劈开了她的拳头，还挡住了她的攻击，他分明是会武功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得弱不禁风了？
“你没事吧？”她狐疑地看他。
“你下手为免太重了。”宋青莯捂住肩窝，虚弱地控诉：“不是人人都会武功的。”
“对不起，我以为……”飞染急忙上前搀扶他，床单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对不起。”她再次道歉，“不如你也打我一拳吧！”
宋青莯拉起床单盖住她的肩膀，摇头道：“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没关系。”他目光灼灼看她，心中暗叹：她不止忘了我，居然半点不懂男女之别，对人更是丝毫没有戒心。她如此单纯，息嗔师太真是太失职了。
“飞染？”他轻唤她的名字，指了指她肩上的床单，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不可以和男子独处一室，更不可以衣衫不整。”
飞染原本觉得尴尬，被他这么一说又觉得莫名。她脱口而出：“是你让陶妈妈去门外侯着的呀！”
“……”宋青莯语塞。他总不能对她说，他是例外吧？
静默的瞬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山槐的声音：“公子，属下把人抓回来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宋青莯询问。山槐是他的私卫，早前去追客栈外的黑影，他一直在等他。
“是不是抓到凶手了？”飞染转身就想拉开房门。
宋青莯急忙制止她，对着她微微摇头，就听山槐回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到底有没有抓到凶手？”飞染急不可耐。
山槐没有回答，用眼神询问山柏，屋内的女人是谁？京城很多人都知道，他家公子对女人有习惯性“厌恶”，除了自己的母亲，从不与其他人独处一室。
门内，宋青莯示意飞染稍安勿躁，对着门外的人影说：“那人姓甚名谁，都交待了什么，你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