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染蹙眉看着宋青莯,想了想又道:“师傅自尽了,定然是打不过他,他的武功一定很高……”
“武功高低,从来都不是胜负的关键。”宋青莯后退几步,站在屋子中央环顾四周。他仿佛看到息嗔师太神思恍惚地推开房门,被躲藏在门后的男人用沾了迷药的帕子捂住口鼻,像无助的困兽一般挣扎。
“你在看什么?”飞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口空荡荡的。
“那里。”宋青莯指了指门边的地板。
飞染走上前,蹲在地上仔细端详,隐约可以看到一双模糊的脚印。她用手指沾起一小点泥土,怒道:“有人躲在这里伏击师傅,卑鄙无耻!”
宋青莯没有回应她的话,他走到床边观察息嗔师太的布鞋,鞋跟处有浅浅的刮痕。这就证明,她的确是被拖到床上的。
凶手迷晕受害人之后行强奸之事,的确是采花贼一贯的手法。息嗔师太醒来,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但普通的采花贼怎么可能在飞染和息嗔师太之间选择后者?
更重要的一点,息嗔师太一行人得知他在八角镇,临时决定住下,采花贼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还能算到息嗔师太半夜与他见面,趁机躲在房内偷袭她。
想到这,宋青莯的眼神愈加幽黑,目光再次落在敞开的窗户上。这扇窗户正对客栈的内院,外人从这里逃走,极易惊动客栈内的人。
“公子。”山柏在门外回禀,“吕大人带着衙门的人即刻就上来了。另外,客栈内所有人都已经集中在大堂。”他虽然只负责照顾主子的饮食起居,但大大小小的案子经历过不少,多少知道自家主子的一贯做法。
宋青莯随口应了一声,问道:“山槐回来了吗?”
“还没有。”山柏恭敬地回答。
宋青莯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又回头注视飞染。她仅穿着中衣,纯白的棉衫不止血迹斑斑,领口也松散了,露出白皙的脖颈。可她似乎浑然未觉,只是睁着大眼睛看他,仿佛正期盼他说出凶手的名字。
他轻咳一声,看了看门上的人影,一本正经说:“凶手大概是从窗户逃走的,你会武功,走一次我看看。”说到这,他又补充:“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
“好!”飞染上前,提气欲往窗外跃去。
“等一下。”宋青莯急忙拉住她,“你出去之后,先回自己的屋子,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去找陶妈妈。刚才我命人把她打晕,这会儿应该已经醒了。”
“不知道是谁害死师傅,我不会离开师傅半步。”飞染用力摇头。
“你守在这里,凶手就会自己跑回来吗?”宋青莯似笑非笑看她,“衙门的人已经到了,你希望你师傅一直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
一连两声质问,飞染虽不情愿,还是低头跃出窗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宋青莯这才转身打开房门。山柏及吕岐山等人早就在门外侯着。
八角镇只是京城郊外的一个小城镇,因它靠近京畿重地,这才设立了县丞衙门。
吕岐山上任一年半,处理的案子最多就是打架斗殴,偷盗诈骗,哪里见过凶杀案。他看到息嗔师太歪着头,嘴角不断渗出鲜血,吓得脸色灰白,他身后的仵作亦是脸色青灰,低头不敢言语。
宋青莯瞥他们一眼,脸色微沉。提点刑狱司有自己的仵作,但他此行并非为了公事,只带了几名亲信。即便是快马回京调人,来回需要不少时间。想到飞染期盼的眼神,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表情愈加严肃。
山柏吃不准主子的心思,但见吕岐山等人吓得快尿裤子了,硬着头皮说:“公子,客栈的一干人等,是否现在替他们录口供?”
“嗯。”宋青莯淡淡应一声,又道:“你去守着飞染姑娘和陶妈妈,她们若是有什么需要,你替她们办了。若是你办不了的,即刻报我。”
山柏微微一怔,似十分意外,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宋青莯念着息嗔师太到底是自己的长辈,扬声命令:“除了吕大人和仵作,其他人都去门外候着。”
伴随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屋内只剩下三人。宋青莯寻了一把椅子坐下,似漫不经心地说:“白天的时候,吕大人得知我并没有按计划回京,借故来到客栈,是为了打探我为何突然决定多住一晚吧?”
他略一停顿,话锋一转,讥讽道:“没想到吕大人一把年纪了,倒是难得的多情种子,即便忧心本官滞留八角镇的原因,还是深夜幽会情人。”
“大人恕罪。”吕岐山“噗通”一声跪下了,心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他不止派人监视我,还把我养外室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宋青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不屑地说:“吕大人,擦一擦衣领上的唇印。你不值得本官派人监视你。”
吕岐山彻底呆住了。突然间,他表情一凛。
就在一刻钟之前,他的师爷匆匆寻他,小茜对他依依不舍,唇印恐怕是那时候印上去的。她一定以为他这是回衙门,那么这个唇印是为了向他夫人示威?
这些日子,小茜对他愈发痴缠体贴,恨不得“日日相伴”,他的夫人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他果然猜不透女人的心思!
“想明白了?”宋青莯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既然想明白了,咱们就来说说正事。”
吕岐山惶惶不敢应答。他忽然觉得,自己活了五十多岁,可是在宋青莯面前,他就像透明人一般。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唯唯称是。
宋青莯瞥他一眼,肃然喝问:“吕大人,这几天你极力隐瞒我的事,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