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在晓城上空的“飞碟”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忽然从空中消失,甚至都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亮亮的线条,就是那么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当然,“飞碟”消失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声音,除了那群人发出的“哟!”地惊叫。
第二天,晓城各大媒体,包括《晓城晚报》,头版头条都是有关“飞碟”的事情,还有好事者把历史上曾经出现的相关事件都做了梳理,供大家参考。有关飞碟的杂志也一下子变得好卖起来了。小孩子也玩起飞碟了,以前他们可都是玩乒乓球的。
但是,因为这件事,于是把陆萍摔死的新闻给淹没了。是的,一个曾经不断发生死亡事件的城市里,死人已经变得司空见惯了。没有人会再把这样的事情当成一件新鲜的事情。何况,陆萍的死没有任何悬念,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一起他杀的案件。
一个人因为不想活了而自杀,难道要全城的人都陪着她难受,思考人生吗?这不可能!这或许是晓城中人们的心声了。
不过,当时因为我碰上了余三侠,而陆萍死亡事件恰好是他负责的案子,所以我就应他之约,留了下来。
对余三侠来说,他需要给出陆萍是不是自杀的判定,如果有一丁点的疑点,证明这不是自杀,那么,他就有立案的必要。
许自强悲伤过度,是被人架走了。
陆萍的死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新婚燕尔,蜜月未过,妻子死了,这是让他伤心欲绝的事情。但是,恐怕亲眼目睹妻子从楼上摔下来,倒在血泊之中,才是让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事情吧。
这就像是在一棵小树的树身上砍上一刀,不管小树长到什么时候,那道刀疤都会在那里,而且还会随着时光的流逝变得更加的大,更加的粗糙,更加的醒目。
人的内心所受到的伤害,即便是儿时被人辱骂一句,在合适的条件下,也会像树身上的刀疤一样,变成巨大的缺陷,引发危险的行为。每一个犯罪行为,都能最终找到一个或多个这样心理刀疤的痕迹。
许自强是一个并不瘦小的人,作为一个教师,他算是我见过的人里面身材高大的了,即便是跟搀扶他的那两个警察比起来,他也丝毫不逊色。
他哭的很厉害,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留下来,悲伤欲绝,让人都觉得这个人恐怕要悲伤致死了,只是他那哭声有些嚎叫的意思,让人听了并不觉得是十分悲切。
“哭的有点儿太过了!”我对余三侠说。
“有点儿像是装的吧……他老婆是一个很漂亮的人,据说他从外面回来,刚到楼下,抬头就看到他老婆从六楼上掉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她摔死,难受得要死,所以才这样伤心吧。”余三侠将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了。看了我一眼,“你害怕看摔死的人吗?”
我摇摇头。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心里是有一点害怕的,以前看到死去的人都是从照片上看到的,再凶残,再血腥,也不过是照片,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
但是现场看,我却有些心切,只是我还不愿意在余三侠面前露出这样的一点心怯来。
“嘿嘿,你以前也不是很害怕的,记得当年我杀老鼠吃肉的时候,你还活生生地把一条老鼠腿从尸体上拽下来了呢。”
余三侠说的是支教时候,没有猪肉吃,当地人就捉老鼠来当肉吃。但是,吃老鼠的习惯是我们不能接受的。没有肉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熬了一个月后,我们最后受不了肉的诱惑,才打算吃老鼠。但又怕被当地人嗤笑,所以偷偷地在地里下陷阱捉住了一只田鼠。余三侠将这只田鼠留到晚上,然后四处无人的时候才宰杀了这只老鼠,而我也是想肉想疯了,用小刀割了一条老鼠腿吃了。绝对不是生生地扯下来。
抬起警戒线,我们走到现场。
陆萍是趴着摔下来的,姿势很奇怪,是整个前脸那一面触底的,脸都砸在地上,恐怕鼻骨、脸颊骨、下颌骨都已经摔碎了,即便是漂亮也随风而逝了。
她穿着一件旗袍,龙宝斋的,是非常好的一家老店,有上百年的历史了。那店里做的旗袍在全国都是有名的。但从那红色的凤凰缎面上看,价格不低,没有五位数是不做不下来的。不过,此时上面已经溅了鲜红的血,在空气中氧化变成了黑色,跟红色的底,金线压边的旗袍融在一起,有一种霸王别姬的悲壮之情。
旗袍歪在一边,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腿。腿从臀线往下,没有突兀的转折,只有圆润的渐渐变细,肤色如同和田白玉,虽然死了,仍然透着一股莹白的光芒。那曲线收缩至脚踝,如同神龟探海一样,钻进了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之中。那双鞋是hony,一个女鞋牌子,据说他们出产的每一双鞋都是纯手工制作的,终生都免费保养的,有如此服务,那么它的价格自然也不菲。
旗袍是定制的吧,不然不能这么随身。它包裹着浑圆的p股,虽然因为死去肌肉稍显僵硬而缺乏了弹性,但是仅仅是那耸起来的弧线,上面微微显现出来波浪形的内ku痕迹,就已经让人想入非非了。再往上,柔美的曲线往里收缩,如同高耸的冷却塔,那是一对完美的共轭曲线,往上又如同一朵盛开的喇叭花,从中探出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但从背影上看,死去的陆萍也如同一件艺术品一样,丝毫没有难看的样子。
她的双臂自然往前弯曲,好像是想要拥抱什么似得。因为摔打,那双臂上已经流血了,不过,此刻已经凝固,有的地方是淤青的。最惨的是左右,手指因为早早地碰触到地面,被巨大的冲击力挫断了,食指、中指已经断了,露出了惨白的骨头来,血还没有来得及流出来,骨头就已经刺破了皮肤,所以才没有染上血。
在她的身下,一片黑红的血从头部流出来,顶上呈现出飞溅的放射状,那是非常明显的证据了,说明陆萍的确是从高处坠落下来。血液像四周渗透出去,如同有生命一样,寻找着自己的路。
也许人死了,那被称为生命的东西也随着血流出来,渗透到了地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