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房租啦！”包租婆站在垄呈中间空出的地方，对着各个租户大喊着。

“包姐，你干嘛啦，人家还没睡醒呢。”

“包姐，现在才七点啊，你就让我们多睡一会嘛。”

“包姐……”

……

包租婆才不会管他们是早上还是晚上呢，点了根烟叼在嘴边，踢踏着沙沙作响的拖鞋，等着他们一个个把房租送到自己手里。

上个月的时候，包租婆已经这么干过一回了，按照她和包租公的规矩，那么这个月就轮到包租公去收房租了。

相比较包租婆一清早的吼叫，大家都还是比较喜欢包租公的收租方式，挨门挨户的敲门，即便有可能姑娘家被吃一下豆腐，还能少收几块钱呢。

收到念秋门口的时候，念秋还在呼呼大睡，每天都是夜班的她只能靠着白天多睡一会儿来保证体力了。

“303，303开门，收租了。”包租公敲着念秋的门，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来了。”被人吵醒睡觉是一件极度让人不爽的事情，念秋都快要抓狂了。

闭着眼睛去抽屉里摸出了十块钱，又闭着眼睛摸到了门，就这样开门递给了包租公，准备回来睡回笼觉。

包租公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想跟包租婆恩爱恩爱呢，却被她一脚踹出来收房租。

看到念秋穿着宽大的睡袍，睡眼朦胧的样子特别的可爱，不禁产生了一股邪恶的念头。

他见念秋没有睁开眼睛，一把抱住了念秋就往她嘴上亲。这一下可把念秋吓清醒了，她看到眼前渐渐放大的大嘴，下意识一耳光就抽过去了。

还没等念秋做下一步举动呢，只见包租婆站在了包租公身后，一把提起了他的耳朵：“我叫你来收房租的还是来干什么的？”

“哎呦，老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放手放手，疼……”包租公不断的像包租婆求饶着，看他的样子就差给跪下了吧。

包租婆似乎并不想放开包租公，又是踢踏着她那双穿了很久也不舍得丢的拖鞋，拎着包租公的耳朵就去另一家收房租去了。

不过，念秋分明看到，包租婆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带有一丝怨恨的。也许，她对这垄呈里所有能让包租公有好感的女人，都是怨恨的吧。

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年轻时候的包租婆一定也很漂亮，当时的她一定是拒绝了许多男人的追求，风风光光的嫁给了包租公。只是多年以后，包租婆老了，包租公的心却没有老。

林淮会不会这样，现在宠着自己爱着自己，等到他真正得到了，却又不想要了。想到这里，念秋突然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饭后，念秋的心情一直都很沉闷，一直想找一个人谈谈，却不知道该找谁。抬头望了望天，念秋突然想到一个人，在这个垄呈中，唯一不用交房租的那个人。

虽说那个法国人就住在719，但大家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他，他不需要到波叔那儿吃饭，也不需要到赫仔那儿去买烟酒，一楼的商铺好像和他从没关系似的。

深吸了一口气，即使是不会说法文，也硬着头皮上了，念秋还是敲了敲719的门。

过了一会儿，那个法国人就来开门了。第一次瞧见外国人，念秋还是有几分期待他的长相的。

开门的一瞬间，念秋就惊呆了，这个法国人比自己高的太多，以至于自己要仰视着他，自然深棕的头发清爽的被撩了起来，一双碧蓝的眼睛像湖水一般深邃。

“有什么事吗？”法国人的中文却是出齐的流利，也许是待在中国久了的缘故吧。

“我可以找你聊聊么？”念秋说这话的时候很没底气，因为包租婆曾警告过自己，不能来找这个法国人。

结果却是另念秋有些意外，他竟然侧开了身子，放念秋进去了。

这是念秋第一次见到垄呈最大的房间，从714一直打穿到719，全是这个法国人的房间。

“你可以叫我nino，随便坐。”nino顺手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瓶红酒，倒在了高脚杯里递给念秋。

念秋接过nino的酒，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难相处的人，为什么包租婆会让自己不要靠近719呢？

“我很好看吗？”nino见念秋一直盯着自己，不禁觉得有几分奇怪，“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念秋也突然发现自己一直盯着nino，赶紧收回了目光，略显一点不好意思：“不是不是不是。”

“你是第一个在这里来找我的中国人。”nino仰头喝了一口红酒，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份寂寞。

包租婆一个个警告过租客，哪有人还敢来找nino呢，这里的地都是由法租界管辖的，惹恼了法国人，还想不想好过了。

见nino没有再说话，而是一口一口的喝着红酒，念秋上前挡住了他的酒杯：“别喝了。”

nino显然是没想到念秋会这么做，平时他一个人都习惯了，突然有个念秋出现在他眼前，有些触景伤情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跟你的家人朋友住在一起，而要住在垄呈里？”虽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念秋心里确实有着这样一份疑惑。

按理说，法租界的那些法国人，哪个不是住着深宅大院，享受着荣华富贵。却偏偏nino住在这垄呈里，不说很差劲，和其他的法国人相比，也是差的蛮大了的。

“我的家人朋友都在法国，这里的法国人我都不认识。”nino的回答并不是念秋问的重点，他似乎是刻意避开了重点来回答。

既然nino不愿意回答的太细，念秋也不好深入去问，只能切开了话题：“我好像从来没有见你在波叔那儿吃饭过。”

“我吃不惯中餐，一直都是包姐买了速冻西餐，我自己做。”nino指了指他那个几乎跟念秋房间差不多大的厨房，露出了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