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北境。
一道气宇轩昂的身影背对国门撑剑而跪,堆积如山的尸体一览无余。
啪嗒。啪嗒。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几滴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液体顺势滴落。
就在昨日,北境长达四五十年血染半边天的日子终于被人画上圆满句号。
然而,那位继承了几代北境之王夙愿的男子,如今却背对国门,长跪不起。
最终,男子因体力不支加之伤势过重,重重倒在这片尸骨遍地的疆场上。
“燕陵……”
数月后。
一辆商务车趁夜色悄然离开北境战区医院,目的地正是南省一线城市——燕陵。
落日西垂、华灯初上,这座繁华城市也进入高峰时段,而夜幕时分无疑是最热闹的。
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燕陵城区主干道。
隐隐约约可见这辆商务车后座,载有一位年纪大概二十八九的男子。
雄姿英发、轩盖如云,那被天公精雕细刻的俊郎五官,尽见眉目风流与睥睨天下之势。
月色浓浓,车内尤为安静。
良久,副驾驶的女副官略带疑惑,率先打破了安静氛围。
她望向男子,询问,“主子,敕封大典在即,按理我们能一路往帝京去,何故绕路?”
“有些事要解决。三年了,也是时候向某些人讨债了。”男子抿了抿嘴,答道。
“您如果有什么事要解决,吩咐我们便是,何必亲自下场?”女副官仍是不解。
“阿虞,你要明白,有些事不能假手于人。”名唤秦骁尧的男子摇了摇头,说道。
十二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长到,他已坐拥半壁疆土,横刀巅峰。
短到,物是人非,事难休。
“来迟三年,不能拖了。”秦骁尧颔首低眉,若不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何以慰问亡灵?
名唤虞遥的女副官抬眸,“所以您是为了那位林先生,才下场燕陵?”
隐约记得,主子总提起少年时代的一位同窗,也听说那位林姓同窗遭歹人逼害,英年早逝了。
车内的广播突然响起,“观众朋友们,本台收到最新消息……”
虞遥正准备去关,却被秦骁尧阻止。
“经由内院几度商议推选,正式提北境秦缚云总指挥为大将军王,位列百将之首,称为战尊!”
宣读消息的广播员异常兴奋。
“各边疆战区总指挥一致发来贺电,恭贺秦缚云总指挥封王。”
话音刚落,虞遥喜上眉梢,北境多少部众期盼总指挥封王已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主子,恭喜。”虞遥满心欢喜,恭贺道,“与您共事,乃我之幸!”
她的主子是大夏第一位封王的将领,也是境内唯一一位封了王却仍兵权在握的将领!
秦骁尧却不曾欢喜。
也是,秦骁尧满身荣耀而归却物是人非,这份荣耀为应与那人的约定才竭力争取。
而今,他履约了,那人却失约了!
‘哥,倾岚很好,我这辈子认定她了。我没什么大本事,对爱人好还是能打包票的。’
‘哥,我和倾岚结婚了。婚礼盛大,没有给对方留下遗憾,唯一可惜的是你没回来。’
‘哥,等你回来,我们不醉不休!’
“司羽,最后是你失约了。”秦骁尧望着窗外繁华夜景,喃喃自语、怔怔出神……
‘哥,为了林家和倾岚,我不得不死。那些人说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放过林家和倾岚。’
‘哥,别为了我去找他们报仇,那些人不是我们能够惹得起的。’
‘哥,对不起,我失约了……”
三年前,秦骁尧正在部署古战场一役,根本无法脱身离开。
而被歹人逼迫赴死的林司羽也没给秦骁尧丝毫挽救的机会。
那夜风雨大作,那些豺狼虎豹紧盯着林司羽跳海自尽,嘲讽讥笑直至他尸沉大海才停止。
听闻,还有人于林司羽赴死之前拍下了折辱他的视频,并且通过渠道在网络平台传遍了。
林司羽是林家的唯一支柱,他一死,这个一直以燕陵第一望族著称的家族便退出了历史舞台。
人算不如天算。
林司羽至死不知,他以死相护的女人竟在他死后第一时间撇清了与林家、与他的关系。
‘笑话!他自己是窝囊废也是个只知道沉迷情情爱爱的纨绔子弟,连死都这样拖泥带水,差点延误我的终生,他好意思说为我而死?!’
‘真当我孙倾岚死心塌地爱他?我哪怕深爱路边的野花野草也不会爱上他这个草包,幸亏他死了,否则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空气!’
此话一出,震惊全城。
不少看客惊掉了下巴,看戏的人没有想过这位孙姓小姐竟会这般无情无义!
在清洗了林家内部与高层之后,这位孙小姐却是以林司羽唯一合法妻子的身份名正言顺地继承了林家所有财产。
孙倾岚拿着从林家“继承”的财产,光明正大地给自己铺路,她的名气声望也随之大涨。
林家这份丰厚的财产也让孙家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家族一举飞上枝头,摇身成为燕陵如今首屈一指的高门大户!
事到如今,明白的人已佯装不明白,不明白的人仍不明白,想议论的人也只在私底下议论。
毕竟,孙家的地位已不同往日,更何况孙家已经表明不日要和燕陵赵家,这个昔日与林家并尊的老牌望族联姻?
没人愿意因为议论了不应当再议论的事而开罪孙家,哪怕诸多不服也是咬碎了吞入腹中。
要说不为人知的,那便是孙倾岚早在与林司羽之前就和那位赵家大少主暗结珠胎。
林司羽身死,她自然要在第一时间撇清与林家的关系并且公布她和赵家大少主的关系喽。
多么讽刺?!
林司羽为孙倾岚吞枪自尽,而她却在林司羽尸骨未寒之际公然与另一个男人欢好,甚至要与那人举办一场盛世婚礼!
“把司羽逼到那等地步,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言语讥讽司羽,甚至扬言他配不上你的爱?”
秦骁尧回过神,目光所及是那繁华热闹的云渊大酒店,一股凶悍戾气从他身上迸发。
“可笑,你孙倾岚是不是觉得司羽没了,林家倒台了,这世上再没可以治你的人了?”
虞遥微微一怔,正要出言宽慰,秦骁尧却已压制了戾气,恢复原样。
“我很想知道,你孙倾岚的背后人究竟有怎样惊骇世俗的存在,”秦骁尧沉吟,“也想知道你那位主人能在我手上坚持几招。”
杀意纵横。
“主子,”虞遥看准时候,启唇,“张清恒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了,燕陵四大家族背后有帝京望族的影子。”
秦骁尧颔首,“是秦还是周?”帝京五望族,他独独提了这两家,似乎心中有数?
“非秦非周。据张清恒所查,被推出来的那个也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黑手……”虞遥摇了摇头,回答。
“告诉清恒不必再查了,此事交给天青。”秦骁尧摆了摆手,“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是。”虞遥应下。
稍顿,虞遥又道,“主子,我们是直接回澜园还是去别处?”
澜园,是秦骁尧早年安排人购置的一处小庄园,傍山而建,风景清秀,适合调养。
“云渊大酒店。”秦骁尧淡言,“去贺一贺某位故人的订婚之喜?”
话毕,秦骁尧闭目养神,虞遥则继续整理收到的情报,司机调转车子方向,不一会儿车子驶入另一条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