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天还没黑,此时正是盛夏,百花齐放的季节。
常乐刷完碗又去院子里将换下来的尿布洗干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门口一道身影,常乐怔了一下缓缓站起身,“爷爷。”她轻声喊了一句。
常老爷子一身摞着补丁的长褂,面容饱经风霜布满褶皱,双手背后在门口向院里张望,他看着小小的常乐,嘴唇蠕动,最终还是问了一句,“常乐,你爹咋样了?”
知道常老爷子是不想进门,常乐在衣服上擦了擦水渍来到门前道,“右腿没了,但人还活着,就是需要静养,爷爷不必挂心。”
老爷子叹了口气,一双浑浊的眼睛还是向院里张望着,好像要透过窗户看一眼儿子。
可是已经傍晚了,家里有婴儿怕吹风,窗户早已关上了。常乐见此心中一叹,一家子弄到如今这般地步,她都觉得可惜。
记忆里,常老爷子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常柏,也住在村里,是个屠夫。老二就是常树,老三叫常松,分家后常老爷子老两口跟着老儿子住。
没分家前一家子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可是因为当年开始议亲的常树看上了柳絮,常老太太不是很中意这个儿媳妇儿,觉得她性子太过绵软,对这庄婚事百般阻挠。
可是常树铁了心的要娶柳絮,气的常老太太放下话,你想娶她那就分家,而且成家她一分彩礼钱都不会给出。
常树当年血气方刚的多硬气啊,分家就分家,用分来的家产在村尾起了一间泥房子,将柳絮娶回了家。
常老太太见她怎么闹都没让儿子回心转意,这一气之下就病了,没过多久竟然去世了。
老太太的死成了常老爷子的心结,在他心里,要不是常树忤逆不孝,老太太还能多活几年的,他怨恨之余指着常树的鼻子说要断绝父子关系,还不准老大老三认他。
这些年过去了,常树心里也后悔,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为了不让老爷子生气,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
如今常乐都七岁了,再深的隔阂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该淡了,今日听闻常树被狼咬断了腿,老爷子在家里琢磨了一天,直到晚上实在安耐不住心里的担忧,想来看看。
毕竟是亲生的,血浓于水,老伴儿的死只是让他一时失了分寸,哪能真的会铁石心肠不要这个儿子了。
“爷爷,要不进去坐坐?爹见你来了肯定高兴。”常乐轻声劝了一句。
常老爷子收回视线,叹口气,“不用了。”说着,他将手里藏着的钱袋给了常乐,“家里不宽裕了吧?这点银子给你爹买药。”
常乐端着钱袋子的手只觉得这银子有千斤重,“这银子我不能收,爹要是知道心里会更愧疚的。”常乐心里是个大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常树这么多年的愧疚感,老父亲还在世,却不许他去尽孝心,尤其是当了父亲后的常树更能体会到当年父母的辛苦。
可他却不能去回报,心里定然是难受的。
“拿着吧,好好照顾你爹娘,我走了。”常老爷子说完,又看了一眼茅草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