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月忙回礼,“林侍卫,请问王爷为何要叫草民一起用膳?这……草民身份卑微,实在不敢僭越。”
林墨笑得分外暧昧,“嗐,江大夫可是京城百姓的大恩人,什么卑微不卑微的,王爷既然赏座,您就算要推辞,也得当面去说嘛。走吧?”
江临月奇怪的看了一眼林墨,他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见推脱不掉,她只好跟着林墨往正院走去。
到正堂的时候,萧玄瑾已经开始用膳,桌上摆着珍馐美味,对面空着座,丫鬟们正在为他布菜。
“草民参见宸王殿下,煦儿那边已经安顿好,德安堂事忙,草民该走了。”
“不急。”萧玄瑾瞥了一眼空座,示意江临月坐下,“德安堂的病人也要吃饭,江大夫劳苦功高,本王岂能怠慢了百姓的活菩萨?”
莫名其妙被扣上个高帽子,江临月更是不安。
这萧玄瑾何时需要拍别人的马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总之,就是没好事。
江临月只觉得自己坐下来,要起来恐怕就难了。
她脸色惨白,躬身再次辞谢,“什么活菩萨,不过是病患们随口一说,草民自知身份,不敢与王爷同桌用膳,我还是回……”
“无妨,本王吃不完。”萧玄瑾听她絮叨,脸上已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江临月无奈,心想,宸王身份贵重,哪一餐,也不低于二十个菜,又没人盯着你全吃完,这算什么理由?
再说,既然吃不完,又何必让人做那么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但萧玄瑾已经不悦,再不坐,可就要激怒他了。
江临月只好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轻举妄动。
一旁候着的丫鬟立刻过来给她布菜,夹进她碗碟里的食物,她立刻就默默地吃了。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异常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碰击盘盏的细碎声音。
丫鬟布菜倒是快,不一会儿就把江临月给喂饱了,然后又盛了一大碗鸡汤给她。
江临月实在吃不下,起身往凳子旁边一站,躬身说道,“启禀宸王殿下,草民已经饱足,是时候回德安堂了。”
萧玄瑾听了,放下筷子,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江临月听着丫鬟们的脚步声,不禁一阵心悸,抬头偷瞄萧玄瑾一眼,恰好四目相对。
“殿下这是……何意?”
萧玄瑾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沉声问,“本王对煦儿的安排,你可还满意?”
原来只是问这个?
江临月急忙道,“宸王殿下安排的面面俱到,煦儿这孩子有福气,草民不但满意,而且放心,如此也能全心全意忙治理瘟疫的事……”
萧玄瑾又冷冷地问,“煦儿是本王的义子,本王自不能亏待他,所以,本王还是很关心他的身世。”
“你独自将他生下来抚养长大,难道就从没想过,去寻找煦儿的生父吗?”
煦儿的生父?!
这个字眼,令江临月的心狠狠一颤。
萧玄瑾怎么又问起这件事了?
她故作镇定说:“民女就是想找,也没有那个本事找。平日里农桑、刺绣,赚钱养儿,过得捉襟见肘,哪里有精力和银子去寻人呢……”
萧玄瑾侧目看着她,眯着眼睛打量她的神情,看不出什么,便从一旁酸枝木圈椅旁的茶几上,拿过来一叠厚厚的册子,递向她。
“好,那么本王帮你找。”
江临月疑惑地看了一眼,可是册子的封皮很新,上面一个字都还没有写。
她只好接过,打开来一瞧,才发现,这册子足足有几百页,上面记录的全是京城附近挂单和一年半之前那段时间,借宿过的和尚的花名册,连画像都有。
他这是何意?
难道,因为她前几天在猎户木屋内谎称她七月初七是在山寺中被一个和尚模样的男子非礼,才有了煦儿,所以,萧玄瑾的意思就是让她在这份花名册内,指认那个男人?
江临月心惊肉跳,一把合上了册子,满腔疑惑都不敢问,只有做出一副愤怒受伤的柔弱模样。
“宸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那种事情,民女永生永世都不想回忆起来,这一年多好不容易才将它忘掉,殿下难道非要揭人伤疤不可吗?”
见她这么激动,萧玄瑾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残酷的笑意,看着江临月,就像看着一只不停撞笼子却逃不出去的小鸟。
“本王既然要收煦儿为义子,将来煦儿必定有权有势,成为本王的左膀右臂。本王怎能不确认一下他的出身是否清白?”
“若他的生父确实是出家人也就罢了,若是个秃头的江洋大盗,本王替你解决了他,永除后患,免得煦儿长大以后,再有人来讹诈你们母子。”
江临月听了,不禁愤懑地握紧拳头。
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编了谎话糊弄过去了。
想不到,这家伙明显就是不相信,不然,何必以此为由,再次逼问?
江临月自知这谎话是说不圆的,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些人当众“指认”出煦儿的生父……
她只能回避话题。
想到这里,她突然凄然一笑,抬起头,泪光盈盈地道,“多谢宸王殿下为民女和煦儿如此费心。”
“只是,这和尚看起来不都一样吗?那晚太黑,民女也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只记得,他头上似乎没有戒疤,想来是个假和尚,必定不在这花名册内。”
见江临月这么说,萧玄瑾狐疑地道:“既然连脸都看不清,那么,又怎么能看清对方头上有没有戒疤?”
江临月心中微微一凛,但面不改色地解释,“情急之下,民女也曾挣扎抓挠,因此发现的。”
萧玄瑾仍是难以被如此简单的托词说服,进一步追问,“没有戒疤或许只是刚刚遁入空门不久,说不定现在他就已经是和尚。你为何这么确信此人不在花名册中,连看也不看?”
说着,他猛地一拍桌案,呵斥道,“大胆江临月,你是在敷衍本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