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皱眉,吓得奶娘丫鬟们纷纷噗噗通通跪了一地,江临月都被这阵仗弄得一愣。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全都跪下了?
只有煦儿浑然不知暴雨欲来,还咯咯咯笑着,手脚并用朝着绣球爬来。
只因江临月现在穿着男装,还易容了,所以煦儿并没有立刻认出她。
她激动地蹲下来喊道,“煦儿!”
煦儿听见娘亲的声音一愣,东看看,西看看,就是找不到娘亲的影子,不禁扁了扁嘴,“呜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临月慌了,急忙跑过去从地上将煦儿抱起,轻声安慰,“煦儿,不哭,不哭……”
萧玄瑾见母子相见,奶娘们和他在这里都多有不便,这才说道,
“都退下罢。”
开口如赦,奶娘们连忙行礼出了厢房。
江临月这才敢亲了亲煦儿的小脸蛋儿,不料煦儿有点抗拒地扭过头,抬手就推她的脸,她不由得眼眶一红,温声道,“煦儿,我是娘亲啊……”
煦儿一听见娘的声音,又惊又喜,立刻抱住了江临月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娘亲!娘亲!”
煦儿生得可爱,开心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眼睛弯弯跟月牙儿似的,更是惹人怜爱。
萧玄瑾看了一眼脚边的绣球,弯腰捡起,朝着两人走去,想要递给煦儿。
煦儿一看这位叔叔拿着他的绣球,要给他的样子,立刻朝着他伸出双手:“阿爸!”
一听这声,江临月和萧玄瑾同时愣住,面面相觑。
这孩子是怎么了,怎的对萧玄瑾叫起“阿爸”来?谁教他的?!
反应过来这样属于僭越了,江临月急忙后退一步,向萧玄瑾躬身道:
“宸王殿下,煦儿刚学会叫娘,说出的其他话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不过是牙牙学语时自然的发音,还请王爷恕罪……”
萧玄瑾见状,知道煦儿不过是不会说话,上嘴皮碰下嘴皮,就很容易发出“啊”“吧”这样的简单字而已。
但是见江临月这么紧张,他不禁皱眉。
煦儿既然是他的干儿子,叫他一声阿爸也不为过,这女人怎么反应这么大,难道他是连个稚童都不放过的魔鬼?
他压下不悦,淡淡道:“这孩子倒是聪慧,早早的就学会叫爹娘了。”
说着,他伸手将江临月怀中的煦儿抱过来,姿态生疏别扭地搂在怀中,把绣球递给他。
煦儿接过绣球乐开了花,用那一双忽灵的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板着脸的男人,嘻嘻嘻嘻地笑了。
软糯像汤圆似的小脸,让萧玄瑾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煦儿的脸蛋,勾唇一笑。
“本王认的干儿子这么会笑,算得上可爱。”
江临月听得难受,什么叫算得上可爱,她儿子这样貌继承了娘亲的美貌,简直是粉雕玉琢、冰雪聪明、虎头虎脑、天下第一萌宝。
她瞪着萧玄瑾,萧玄瑾这才回过神,一阵尴尬。
他怎么被一个小娃娃弄得笑起来了?岂有此理。
他忙又板起脸,把煦儿塞给了江临月,负手走出去。
林墨忙探头进来说,“江大夫,时间不多,您喂完煦儿,尽快来住院正厅用膳,莫让王爷久等。”
江临月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明白,既然萧玄瑾让她来喂奶,为什么他不回避,反倒要跟她一起用膳?
奉天卫的头头,哪能这么闲?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她有些心神不宁,但是抱着儿子在怀里,总归是踏实多了。
她亲了亲煦儿的脸颊,低声说道,“煦儿,刚刚那个可不是你爹爹哦,顶多是个挂名的干爹,以后可不许叫他‘阿爸’。”
煦儿不懂,大眼睛望着江临月,眨了眨,长长睫毛扇动,天真得让人心疼。
江临月微微有些难过,解开衣衫,让煦儿躺在她怀中,一边看着煦儿咕咚咕咚地吃奶,一边想着,她倔强地生下这个孩子,却不能让他得到亲生父亲的保护与教导,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如今她寄人篱下,隐姓埋名,甚至要女扮男装。
将来,但愿煦儿长大以后,不会有人再拿他的身世嘲笑他评判他……
林墨快步跟上了萧玄瑾,低声问,“王爷,您看来也挺喜欢煦儿的,怎么不跟干儿子多待会儿?”
萧玄瑾板起脸,回头愤懑地瞪着林墨,忽然冷哼一声。
“你还有脸说?”
林墨一头雾水,“王爷,属下又说错什么了?”
萧玄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若是本王七月初七那晚遇到的姑娘也有了身孕,如今小世子也该有煦儿这么大了!”
“林墨,你是不是废物,让你找了一年半,都没找到那个女子!”
林墨没想到王爷睹娃思人,无奈又委屈地说:“王爷啊,这哪有那么好找,您又不知道她的姓名住址,还不能公开悬赏寻人,我们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啊!”
“这一年多来,属下只要听说哪里有未婚失贞的女子被沉塘、处罚或是哪家闺秀未婚有孕、生育,皆暗中调查审问,却都没有王爷要找的人。”
“这总不能敲锣打鼓说王爷非礼了人家姑娘吧?王爷只知道那姑娘背后有纹身,可我们也不能去验证呀,那可是对未来王妃大不敬。”
林墨吧啦吧啦说了一通。
刚刚说完,萧玄瑾的利剑就铮然出鞘,顷刻间撩过了林墨的衣袖,剑锋的寒意激得林墨一哆嗦。
“哎哟!王爷饶命!”林墨急忙求饶。
“就你话多!我说一句,你有十句,找块膏药,把嘴贴上!”
萧玄瑾还剑入鞘,瞪他一眼,转身离去。
林墨待在原地,摸了摸袖子的破洞,偷偷一笑。
王爷可真会吓唬人,到底还是心软,不舍得杀我。
萧玄瑾想着七月初七那夜的事,心中烦闷。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但是抱了煦儿之后,他心中竟生出一股子莫名的期待。
不知道,那夜的女子,会不会像那些被沉塘的可怜女子一般被悄悄处置了,还是像江临月这样,不惜落得一世骂名也要将来历不明的孩子生下?
如此想来,他越发觉得江临月这个女人颇为特别。
毕竟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
她遇到那样的事,还将腹中孩子生下来并独立抚养,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找到七月初七那个女子,她是否还在怨恨他?是否因为他而受尽苦楚……
江临月喂了煦儿之后,把煦儿哄的睡着了。
看着煦儿乖巧的睡颜,她知道,她又该走了,心中有些苦涩,爱怜的蹭了蹭煦儿的脸颊。
“煦儿,娘走了,晚上再来看你哦。”
“等娘把那些病人都治好,宸王殿下就会让我们团聚,到时候娘就可以带你在德安堂继续行医,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不需要借助他,娘也一样可以给你。好好睡吧……”
她一走出厢房,就看见林墨在门外候着,见了她立刻笑吟吟上前拱手行礼。
“江大夫,王爷在正院等您用膳,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