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尚不等常大夫回话,一张修长的大手伸了出来,手中放的碎银,一看就不是村里常用的铜板。
白银一拿出来,几个人都愣了。
这白银,是有钱人才用的银钱。在杏花村里,根本就倒换不开。
常大夫的手一时间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秦雨兮看出常大夫的窘迫,偷偷扯过傅离,低声问道:“你还有没有面值小一点的银子?例如铜板之类。”
傅离摇摇头,他行军打仗,并不习惯带银子。仅有的碎银还是管家担心他饿着,硬塞给他的。
秦雨兮思量片刻,对常大夫说道:“碎银先放在你这抵押,我跟母亲回去取钱。”
常大夫点点头,庄重地把它锁进柜子里。
“淮安,你先在这跟大哥哥一块儿守着,我跟娘亲去去就回。”以老太婆的性子,这银两怕不是好拿的。
看着秦雨兮娘家宁愿赊账,也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王广也能理解。自家婆娘不省心,他也是操碎了心。
这边秦雨兮母女尚未进家门,便看到老太婆手中抽着枝条,靠在门边侯着。见着她们二人,顿时啐了一口,扬手就要抽:“一上午都没有见你们娘俩,又跑到哪偷懒去了?”
秦雨兮护着陈婉娘躲开,怒目而视:“现如今,是觉得当着所有街坊邻居的面,闹家丑也无妨吗?”
她刚穿越那会,原身不就是这样被逼死的嘛!
老太婆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村子里的人私底下说她坏话,却也不敢拿到她面前。
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自是不容许任何人挑战自己的威严!
“你个死丫头,怎么跟你奶说话呢?”老太婆眉眼一横,手中的枝条开会摆弄着。
陈婉娘怕秦雨兮惹怒了老太婆,当即按捺住秦雨兮,弯腰颇有些卑微的请求道:“娘,安子被人打了,现在在大夫那里,等着钱治病,您可得救救他啊。”
“严重吗?”老太婆一听是秦淮安,顿时犹疑地问道。
毕竟长生走了,就留下一个淮安一个独苗。长平的婆娘又无所出,剩下小的长禾,到现在都不愿成家。
他们老秦家,断不可绝后。
陈婉娘听闻松了一口气,好在娘还是关心安子的。生怕她过于担心,忙的安慰道:“并不算严重,只是擦破点皮,只是需要预防感染。”
老太婆一听,顿时不耐烦的同时,又有些怒意:“擦破皮你就要治?你当家里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嘛!”
陈婉娘呐呐开口:“娘,可是安子他……”
“没死就成,哪惯来的臭毛病。”老太婆生怕陈婉娘缠着她要钱,赶忙扔了手中的枝条,脚步稳健的撤了。
陈婉娘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满是怆然:“娘,您好歹把今天洗衣的钱给我,让我为我儿看病啊!”
然而听到这话,老太婆跑的更快了,一会便没了行踪。
秦雨兮拳头紧握。
大风刮来的?
家里的钱,大多数是她母亲辛勤劳作换来的!
秦雨兮自来到这里,第一次暗恨自己在现代只知道搞研究钻研学术,若她稍微强势点,力气大点,哪怕威逼利诱,她也定让老太婆乖乖把钱拿出来。
这边耽搁许久,陈婉娘终是走到自己屋子里,背对着秦雨兮,从柜子里最里面取出一件用手帕包裹的东西。
她满眼不舍的拆开,是一个镀银钗。
样式老旧,然色泽光滑,一看就是被人经常把玩。
秦雨兮眼神一变,从原身记忆里得知这个是父亲留给母亲的唯一纪念物,也是定情信物。
“娘亲……”
似是知道秦雨兮想的什么,陈婉娘眨眨眼,掩饰眼底的湿润,温声道:“这钗子虽然款式老旧,可却是镀了银的。典当来,也足够给常大夫了。傅离那孩子跟咱们无亲无故的,总不能拿别人的银子来抵押。”
秦雨兮低着头,恼恨自己的无用。
陈婉娘揉了揉秦雨兮的头发,声音温柔且舒心:“西儿啊,娘亲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你跟安子能健健康康的,这一辈子啊,比什么都强。再说了,发钗是死物,一直放着,每次收拾时候看到它,便会不由自主想到你阿爹,这心里啊,也是不舒服。还不如这样眼不见心为静。”
秦雨兮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沉默着点点头,哑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赎回来的。”
她一定要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买很多很多的钗子。
陈婉娘打笑道:“好,娘亲等着你赎回来呢。”
眼神落在银钗上,微不可见的不舍,终是弃了去。
村子里穷,并没有可以典当的地方。
可是却有一土商,喜欢收集女子发簪首饰。他是整个杏花村最有钱的土商,因着在镇上做了点小买卖,家里还算富裕。
便总是会买点首饰回家讨好自己的媳妇。
陈婉娘将银钗卖给他们,抵了二十文钱。
倒不是他们压价,本身款式老旧,且是镀银。
他们肯要,都是看在陈婉娘也是长期为他们洗衣的份上。
权当施舍做好事了。
可秦雨兮背着陈婉娘,郑重的拜托他们保管好,并保证下个月会双倍赎回来。
土商的娘子倒是来了兴趣,当即说好,想要看看一个月后,她是如何双倍赎回来的。
等到秦雨兮二人这般折腾下来,到了常大夫那里的时候,差不多午时了。
几人谢过常大夫,便带着秦淮安回家了。
傅离还是背着秦淮安回去,他力气大,营养不良的秦淮安对他来说,还没个野猪重。
到了门口,陈婉娘虽有意让傅离进来坐坐,却碍于老太婆的威压,不敢两人带进去,更怕老太婆说话伤到傅离。
只得歉意道:“真是麻烦你了,背着我家安子来来回回跑的。如今到了家门,却也不得请你进去喝杯茶。”
傅离摇摇头,并未觉得有什么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而后他看着秦雨兮,毫不留情地把秦淮安出卖了:“你弟弟问我是否喜欢你。”
话音一落,几人神色皆是一僵。
秦淮安脖子一缩,偷偷踱步到陈婉娘身后。
秦雨兮瞥了眼秦淮安,给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这才看向傅离:“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