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华客栈前,围满了人。人们听说官兵抄了客栈,都赶来看热闹。
大堂里,客栈掌柜拉着全岳不放,声称他们惊扰了贵客,影响了丰华的声誉,无论如何要给理郡王一个交代。
理郡王就是丰华幕后的主人。
全岳没找到人本就恼火,碰了这么一个难缠的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推开那掌柜,手中刀刃出鞘,寒光乍现,“阻碍公务者,按谋逆论处!”
自苍离卫建立之日起,无论大小任务,生杀掠夺,都没有人阻拦过,更没有人大胆到要苍离卫给谁交代。
要知道,苍离卫行事,代表的是皇帝。
“哼,等我告诉郡王,看他怎么治你们的罪!”掌柜咄咄逼人。
全岳带人离开。说起治罪,他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太子妃殿下治罪呢。
太子妃突然传来消息,说魏灵宽在丰华,起初他是不信的,但是搜查过后,他信了。虽然并没有找到人,但他发现了很多细节,都证明魏灵宽就在不久前还在客栈。是有人得到消息,提前通知魏灵宽离开了。知道苍离卫搜查丰华的,只有苍离卫和太子妃身边的人,究竟是哪边出了奸细呢?全岳想不出,只能先回去复命,等太子妃定夺。
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奸细。
封程回到总司,知道夏此安派人来过,前后一想就全明白了。
魏灵宽行事张扬,他知道夏此安聪明,应该已经猜到魏灵宽到了顺京,联系他到丰华的事,就能推测到魏灵宽在丰华藏身。于是他马上派人转移了魏灵宽,好险,他们前脚刚走,苍离卫后脚就到了。
虽然魏灵宽是安全了,但另一方面也证明了,新平阁在保护魏灵宽。
夏此安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一点。进而,她猜到,太子和魏灵宵应该已经在封程手上了。所以当全岳委婉提出,身边是否可能存在奸细时,夏此安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们只是晚了一步,”夏此安稍有些惋惜,“封程怕是已经接了魏灵宽的这单生意。”
皓兰在一旁轻声问道,“您是说,早间您让我出宫找的那个人,已经在帮梁七王子了?”
夏此安点点头。
“那怎么办呢?我们是不是找不回太子殿下了?”皓兰看看夏此安,又看向全岳。
全岳十分愧疚,“是臣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
“算了,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呢……别太自责。”夏此安挥挥手让他下去。
她原本是想与新平阁取的联系后,拜托封程帮忙找太子的,事成之后她与太子和张家三方对峙,既然太子已是心有所属,一定可以放她离开,到时候随便编个什么太子妃英年早逝香消玉殒的借口,她就可以重获自由,太子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扶魏灵宵上皇后之位。
谁知道这个魏灵宽竟然先她一步找到封程帮忙,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新平阁的规矩的,已经接了的生意是绝不会更改的。
她再一次变得被动。看来这两座城池,是非要给出去不可了。
可她想再争取一次,“皓兰,拿着铜牌去那地方,就说,我有事一定要见面谈。”
“是,奴知道了。” 皓兰拿了令牌匆匆去了,想在宫门下钥前赶回来。
夏此安哀叹一声,看着外面天将晚,伏在桌上,闭目养神,等待消息。
这边封程也是感叹有惊无险,心里想着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
……
“主上,七殿下要见您。”门外有人报。
封程应声知道了。他突然把魏灵宽转移到新平阁总司,依着魏灵宽的性子,必然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他这刚推门进去,就听到魏灵宽的声音。
“这突然间是怎么了?”
“丰华不安全了,”封程答他,“苍离卫去搜人了。”
“苍离卫?宫里怎么知道我在顺京,还知道我藏在丰华?”
封程不慌不忙,“你暴露你埋在城南商队的暗线,不就是要引起宫里的注意?”
“我与王姐失去联络,那与赵后的约定自然就不能兑现,所以我想和那个新太子妃谈谈,如果能拿到那两座城,当然是最好了。”
“你想到的,宫里那位也能想到。若她愿意换呢?你真的会把太子放了?”
“太子这不是在你手里嘛。”
封程又问了一遍,“我是问,你真的会换吗?”
魏灵宽见封程很认真,隐约察觉到什么,“怎么,那新太子妃,找你了?”
虽然说这新太子妃贵为一国之母,又是定北侯的独女,可以说是权大势大,可太子失踪这事,任她再有权势,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不还得求助新平阁。魏灵宽这样想着。
封程没说是也没否认。蹲在那儿摆弄着地上的花草。
“那,是她先找了你还是我先找到你呢?”魏灵宽又问,新平阁极重规矩。他想以此判断,这两件事在封程这里孰轻孰重。
封程依旧没回答。
魏灵宽继续试探,“你之前说,要太子另有他用,就是为了太子妃?”
……
魏灵宽终于忍不住,“我说封阁主,你别不说话呀!”
封程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我还是那个意思,你托阁里办的事,阁里会分毫不差地办好。至于太子,你就不必费心了。”
魏灵宽明白封程此人倔强,也明白新平阁里的规矩不能破,反正他还留了后手,也不急于一时。所以轻咳一声,没话找话,“这是你的房间吗?很雅致。”
封程看看魏灵宽,再看看自己的房间,房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就是地上这些盆栽,他真不知道魏灵宽从哪里看出的雅致。
魏灵宽自觉尴尬,挑一挑眉,说道:“既然那太子妃也找到你,不如让我们见一面。”
封程正要开口,门外想起声音,“主上,云意姑娘送东西来了。”
魏灵宽听着这声“主上”,觉得奇怪,封程默许这样的称谓,岂不是有谋逆之嫌?
封程似乎并不在意魏灵宽听到这样的秘密,只是唤门外的人进来,然后问道:“她送了什么来?有没有捎什么话?”
“云意姑娘送了铜牌来,说要见面。”
魏灵宽看看封程,又瞧瞧那块小铜牌,想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看这情形,是非见面不可了,封程接过铜牌,“那就回复她,明日午间,来总司。”
随从略有些为难,“可外面那个传话的姑娘说,务必让主上进宫去见。”
……
魏灵宽发现了些许不寻常,猜测道:“不会是太子妃吧?”
封程不说话。
魏灵宽愈发肯定,“真的是她!”
随从还等着封程的答复。
“这些年她倒是忘了我的忌讳,还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了。让她自己来。”封程把铜牌丢进随从手里,似乎并不想进宫去。
随从领命出去。
魏灵宽急切道:“你不去可以安排我去,我正想和她见一面。”
“不要轻举妄动,别当她是软柿子,想从她那里讨便宜,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封程警告他,说完就推门离开,情绪低沉阴郁。
房间里只留魏灵宽一人,他反复琢磨封程的话,好似封程之前就与太子妃相识一般,而且说得就像这太子妃很厉害一般。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
接到对方拒绝见面的消息,夏此安是很崩溃的。
她之前是听说过,封程阁主和李氏皇家有过节,但似乎并不妨碍新平阁接皇家的生意,只是那些贵人请他进宫时,他大都会拒绝。
难不成是对皇宫有什么阴影?
夏此安将退回来的小铜牌丢在一边。她当然知道也记得封程的忌讳,可她现在身不由己,她何尝不想出宫去呢。
“殿下,奴知道您为了找太子,日夜劳心费神,可也要小心谨慎一些了,尤其是今日,奴两次出宫去车马市,有不少人都探听咱们宫里的消息呢。”皓兰提醒她。
夏此安警惕起来,“都有谁问了?”
“不过是各个宫里的主事,随便问问。倒是晚间碰上理郡王,他追问奴去车马市的事情,奴只按您交代的说了,他却斥责了几句,说大行皇帝才崩了,太子又病得重,您还有心思买马学骑射,说您……说您德不配位……”
这个理郡王,自己还没去治他藏匿敌国首领的罪,他却倒打一耙,夏此安很是气愤。想来在别人眼里,大行皇帝不在了,她的靠山除了远在北地的张家,就是这个大家口中病重的太子,她年纪小不经事,宗亲里老一些的,都不服她。
这个理郡王,看来要整治一下才好。杀鸡儆猴,让别的宗亲重臣看看,也消停几日。
心里有了计策,夏此安问皓兰,“明天十五,理郡王是要进宫来的,是吗?”
“是,郡王来给他的母妃云太妃问安。”
“明日特召理郡王去议事。”
皓兰有些忧心,“郡王他也是说说而已,您别过心,都怪奴多嘴。”
“不妨事,瞧把你吓得。”夏此安拍了拍皓兰的手,“我只是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不知道魏灵宽住在丰华的事,明日问问他罢了。”
皓兰松了一口气,一边替夏此安卸下发髻上的珠钗,一边说着,“郡王定是不知道的。理郡王他贪财,却没什么胆子,这样通敌的事他绝不敢做的。”
“那最好。”夏此安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