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主任，我想了解一下，你们调查科在查证领导作风问题时，依靠的究竟是直觉还是确凿证据呢？要知道，三岁小孩都明白，照片是可以处理和修图的。试问，天下哪个人会愚蠢到刚当上秘书就和自己的顶头上司纠缠不清呢！”陈年在说到“搞”这个字时，故意提高了音调。

谭飞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陈年同志，你似乎有些急躁了。我们只是怀疑你有问题，可你的态度却总让我觉得你确实有问题。”

“别避重就轻了，谭主任，我就问你，我刚才的举报你受理吗？”

厚厚的眼镜片遮住了谭飞的半张脸，使得陈年难以看清他的微表情。屋子里的光线聚焦在谭飞脸上。他慢悠悠地把脸凑近陈年：“你说自己有证据？什么证据能证明江部长贪污呢？”

“我很担心拿出这份证据后，在谭主任你的查证下，有罪的会变成无罪，无罪的会变成有罪。”谭飞摘下厚厚的眼镜，陈年明显看到他的嘴角因愤怒而开始抽动。

看到谭飞这般模样，陈年心满意足地笑了。

“谭主任，我一直认为，谁举报谁就该负责举证。你让在论坛上发照片的人到我面前来对峙，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这样的小动作。如果，你告诉我你根本不知道是谁发的那些照片，那恕我直言，请你别再来问我。如果你想和我聊天，我可以奉陪。但要是你再捕风捉影，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就别怪我骂你！”陈年猛地站起身，摔门而去。

谭飞深知陈年是草根出身，在他的印象里，陈年平日里就属于那种素质欠佳的干部。

然而，他怎么也没料到陈年的素质竟会低到如此程度。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有人在审查的过程中摔门而去，这种行为实在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谭飞的双手止不住地哆嗦着，他愤懑地拿起钢笔，在本子上仔细地将陈年的这些恶劣行径逐一记录下来。

那密密麻麻的黑漆漆的字迹，如同乌云一般布满了整个笔记本。笔记本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满与愤怒：“我从未见过如此行事的干部，我坚定地认为，像这样素质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担任后勤处主任一职。我一定会向上面反映，申请撤销陈年同志的主任职位。”

带着满腔的怒气，谭飞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集团分部。

周有蓉轻轻拉开窗帘，目光紧紧追随着谭飞的背影。看着这个平日里以高级知识分子形象示人的谭飞此刻走得如此狼狈，她的心里不禁泛起阵阵快意的笑意。

就在这时，办公室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她优雅地转身，伸手拉开大门，只见陈年一脸凝重地出现在门口。周有蓉微微抬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温和地说道：“来，进屋说。”

等陈年走进屋来坐下后，周有蓉缓缓地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他的面前。

“照片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刚刚特意打电话让人仔细确认了一下，那些照片是从邻市发出的，而且是一个等级很低的小号。很明显，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有预谋的栽赃。不过呢，我想栽赃那人也没天真到仅仅靠着两张照片就能够扳倒我们。这照片只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趁着我们被这些照片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悄悄地转移证据。”

陈年听后，微微颔首，觉得周有蓉分析得十分有理。他缓缓开口说道：“我刚才和谭主任摊牌了，告诉他我手里有江段玲的贪污证据。我这一招算是将了谭飞一军，所以才能够这么快地结束这次审查。”

周有蓉打开了抽屉。

从里面掏出一纸文件，放到了陈年面前。她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文件夹的蓝皮封面。

“一厂即将迎来大型改革，领导干部全员换血，要还苍龙集团一个干净的一厂，这是上面最新的指示。这一次的改革，就由陈年你来带头。明天一早，你就配合调查科的同志，到一厂去进行第一轮改革。”

陈年有些诚惶诚恐地看着周有蓉：“我只是一个后勤处的主任，哪里有这样的权力？”

“这句话，我已经听你说过第二次了。有时候职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支持你的人是谁？我这么说吧，你是后勤处主任，你发现问题，带着调查科到一厂检查，顺理成章。”

陈年没想到唐安石效率这么快，连剧本都给自己安排好了。这个马前卒，陈年是当定了。

陈年问了周有蓉一个很蠢的问题。

“可是我还没开始调查后勤处的问题，我以什么理由，往里突进呢？”

周有蓉拍了拍陈年的肩膀：“就从马侯，马金龙这条线开始查，查他们的烂账，查他们贪污工人福利款项。”

陈年抬起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周部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马金龙兄弟俩，在我看来，就像一根千疮百孔、四处漏风的管子。

沿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一定能够将江段玲干得那些破事烂事都挖出来，可问题是，这根本就不是秘密，大家心里也有数她都做过什么，要能处理，不是早就处理了，还至于等到现在?”

周有蓉轻轻摇头，秀眉微蹙，缓缓说道：“陈年，确实没人能够肯定我们此次一定能够成功将江段玲揪出，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要尝试一下，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管结果如何，都必须尝试。

唐总，还有黄正清，他们都在看着我们，我们不能没有动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年好像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

如果，陈年不愿意卷入这个漩涡，那唐安石干脆就不会把他提拔成为主任。

当马前卒就要有马前卒的觉悟。

所以，从现在开始，陈年做什么不是只为自己。

而是为了整个唐派。

用唐派称呼唐安石派并不严格。

严格来说，应该是强硬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