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锦情心说这还真跟便宜爹没啥关系,主要她这人有点护短,傻子都嫁···哦不,都娶她了,那就是她的傻子了,旁人当然害不得。
皇后当下叫人进来,吩咐将南渊王挪到洞房当中。
两人也一道回了正殿,屏退左右十几个宫人侍从,皇后才面色发白疲惫喃喃道:“本宫十六岁进宫,与人虚与蛇委半生,躲过明枪暗箭无数,自诩不惧任何人,行事处处留有一丝情分,想不到他们竟然连本宫的久息都不肯放过!”
见皇后颓废伤神,祝锦情走上前,并不询问对方口中的“他们”是谁,只道:“母后莫急,我未出阁时随幼弟周游大离,曾跟着能人异事学了些旁门左道,兴许能救夫君一命。”
“你···你能救久息?那可是···”那可是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呀!
后面的话皇后没忍心出口,可祝锦情也能猜到,微微点了点头。
皇后原是不该信的,毕竟她这个儿媳从前那些个风流韵事儿并非什么秘辛,实在不像是身怀绝技之人。
可想到她一眼间看出那炭盆有问题,皇后心中还是升起了一线希望:“你倒是不藏掖着。”
祝锦情淡淡笑了笑,真心实意道:“儿臣不愿跟您藏心。”
皇后待她不错,何况成了一家人,免不了要互相依仗、荣辱一体,与其处处藏拙、留待日后因而生出间隙,倒不如一开始就敞开心扉。
一句简单的坦诚,皇后眼泛起泪光,心扉愧疚,竭力压下鼻腔酸意,释然般对祝锦情道:“锦儿啊,你若是能救他,便是天赐之缘,母后感激你,若是救不了也莫要伤怀,生死有命,来日母后替久息养你一生。”
祝锦情颔首,道句“我会竭尽全力的”便头也不回入了洞房。
喜房中红烛暖帐、灯影绰绰,转过屏风,红色帘幔中躺着她的便宜夫君——大离傻王。
南渊王身量高达挺拔,如传闻中那般拥有旷世神颜,此刻闭目沉眠,光影交错之下眉宇面貌仿佛被定格一般。
祝锦情定睛细描,心道这样好看的人竟然有智力障碍,果然上帝给你留了扇窗,就会关上你所有的门!
一氧化碳中毒在她的时代不算什么疑难杂症,可在现下这个无设备也无特效用药的朝代,想要快速恢复体内氧气并不是件易事。
祝锦情确认四下无人,尝试着动了动心念,一支看似平平无奇的试管凭空出现在了手中。
!!
想不到她上辈子最得意的成就--神药空间竟然也跟着一块儿穿越过来了!
这东西顾名思义,是一种可控制虫洞,内部放满各种医疗药品和器材,以内设芯片的方式存入脑部连接精神元,由大脑中枢直接操控,服从度不亚于人体的一部分。
有了这管新型药剂,就不用她费尽心思夜以继日研究救人之法了,药剂足以助便宜夫君摆脱眼下困境,至于其他病症,大不了日后慢慢调养,反正有神药空间在手,加上她的本事,必不会叫他会撒手人寰就是了。
祝锦情想着便掀开纱幔,麻利将药剂灌进沉睡之人的口中。
疲惫如潮水般袭来,她草草将衣装褪下,倚在床头闭目休憩。
大致一刻钟,窗户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窗棂颇有节奏响了两声,祝锦情迷迷糊糊间以为是皇后派人询问治疗结果,只得打着哈欠披衣起床,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请转告母后,王爷暂时性命无碍,不必惦记。”
来人并非皇后本人,未免变化太大传出去引人猜忌,她的说辞刻意含蓄了些。
话落,窗外久久没有回应,敞开的窗口漆黑,唯有视线尽头遥遥悬着一只时明时暗的灯笼,突兀的诡异感好似怪物吞人的巨口,令祝锦情心下反感顿升,抬手就要合上窗子。
一只幽灵般的手臂在此刻隔窗探进来,祝锦情搭在窗扇的手中被塞入一个布袋,暗哑沉闷地话音钻入她的耳中:“相爷叮嘱,让您尽快动手。”
啥?动手?动谁的手?这听着可不像是好事儿。
祝锦情心跳若擂鼓,将脑袋伸出窗口往外看,只见回廊转角灯笼处一抹影子快速没入黑暗。
竟然不惜灭了整个院中的红灯笼来装神弄鬼!
满腹狐疑解开布袋,袋中有一只小瓶子和一个纸包,打开纸包凑近灯烛,顿时呼吸一窒。
--竟然是三氧化二砷,古代害人的常用之毒--砒霜。
!给我这玩意儿干嘛?万一给人看见了会惹出大.麻烦的!便宜爹你搞这一出到底是干什么?原身的记忆里可没有策划新婚夜谋害亲夫这一段啊!
祝锦情果断将东西扔进神药空间毁尸灭迹,又把布袋中的小瓶子也倒出来,小心翼翼拔开瓶塞,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一股清香的草药气味窜入鼻腔,夹杂着少许腥甜,这回不像是毒,倒类似于某种掺杂了人血的···巫蛊缓释之药。
所谓巫蛊,即蛊毒,收集上百种毒虫放于一处厮杀、吞噬,最终蛊成。
存活下来的蛊王因食同类毒虫而变得剧毒无比,俗称母蛊。一些研毒之人会将母蛊养在体内,再用母蛊的毒性入药制成子蛊,予人种下,用以达成驱策他人的目的,相传子蛊宿主表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却会周期性毒发命悬一线,解药唯有母蛊、或者用其宿主血液压制毒发。
原身被种蛊了?
祝锦情两根手指捏着小玉瓶,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不信邪地将手指扣在腕骨处,得出的结论证实了她的猜测。
--原身可是左相府的千金,从哪里接触到这种邪门儿的东西?何况她毫无印象、根本不知是何人所为!
怒极反笑。
看来她的身边远不像瞧上去这么简单,可谓鱼龙混杂、敌友不明,祝锦情甚至不知原身的爹在其中扮演着何等角色,隐患一日不除,她就无法高枕无忧。
雕灯烛火通明,衬得佳人媚眼如丝,眼尾泪痣仿佛美玉点睛,冰肌玉骨完胜天仙。
祝锦情冷漠扬了扬朱唇,爬上大床,看向身边依旧处于昏迷但呼吸平稳许多的雁久息,伸手拍拍他的额头,语调柔情缱绻呢喃道:“夜露已深,夫君,咱们可该洞房了。”
次日卯正。
祝锦情夜里睡得晚,天将亮时觉意正酣,梦里有只四脚茸身的猛兽将她按在巨爪之下,大脑袋挤在颈间舔得她脖颈脸颊湿淋淋的,她受不住痒意,抵住那颗头颅,用力将其推开。
那兴致勃勃的猛兽登时满脸委屈,深渊巨口张开,露出森白的利齿,竟口吐人言:“他们说,成了亲是要圆房的,娘子姐姐是不喜欢我吗?”
?!
祝锦情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入目是悬满红绸的婚房。
呼···幸好只是做梦。
祝锦情指尖下意识摸向梦中被舔过的地方,这一摸可不得了,触了满手湿意,霎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呜···”梦中猛兽委屈地呜咽再度响起,祝锦情见鬼似的朝床下看去,冷不防见睡前躺在她身边的便宜夫君单手捂着脸颊保持着跌坐的姿势,薄红里衣领口微敞,胸腹间的诱惑线条一览无余,桃花瓣似的眸子纯澈无辜,正控诉地望着她。
祝锦情无端一阵心悸,心中默念这是个大傻子、这是个大傻子,遂舔着老脸轻咳一声:“那个···你醒了?身体可还有哪处不适?”
“娘子姐姐推我!”
一句委屈巴巴地话说完,雁久息鼻尖眼尾飞快爬上嫣红,看那表情,好似下一刹就要落下泪来。
要命,这谁顶得住啊。
祝锦情别开脸做了个深呼吸,正襟危坐将手递到床外,准备扶他起来。
吱呀--
房门就在这时候毫无预兆被撞开,一个五岁上下的小女孩探进来颗脑袋,只向室内扫了一眼,便大声嚷嚷起来:“坏女人!你竟然打我爹爹!你欺负我爹爹,我要告诉皇祖母治你的罪!”
喊罢也不管祝锦情是什么反应,缩回脑袋关上门跑走了。
啥?
祝锦情突然想起来,在原身的记忆中,大离傻王却有一女,非他亲生,乃朝中一位将军的遗孤。孩子年幼,双亲战死疆场无人经管,今上为告慰良臣忠将在天之灵,便亲自做主,将此女放到雁久息名下养着,还封了个什么,檀曦郡主?
眼下这小孩貌似误会了,祝锦情眼皮子突突跳个不停,飞快下床去追:“哎--小朋友你等等!别去外头乱说呀!”
——小孩儿怎么能乱进大人的婚房呢?万一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要如何是好?外边守着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祝锦情快速追到门口儿,刚准备拉开房门,袖口倏地一紧,扯了两下没扯动,无奈回身看向拽她袖口的雁久息:“怎么了?”
雁久息反应略慢,思索须臾才理解了她的话,抬起手指向衣架:“要穿衣裳,才能出门。”
祝锦情一怔,这才意识到离朝衣衫不整抛头露面是不合规矩的,心道这傻子懂得还不少,精神倏地一松,饶有兴致逗他:“可是我不会穿怎么办?”
雁久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似乎在试图理解他的娘子为何这般笨。母后明明说了,他的娘子姐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他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现在看来母后是诓他的?
雁久息好看到极致的脸僵化了一会儿,露出妥协地神色,跑到衣架边拿下衣裳,又哒哒哒跑过来:“那,我来给娘子姐姐穿吧。”
祝锦情露出一抹得逞地笑容:“夫君可要把妾身打扮得光彩照人啊。”
半刻钟后···
祝锦情瞪着试衣镜中身穿金线满绣荧光红裙的自己,有些后悔刚才见色起意的决定,偏偏罪魁祸首还嫌不够光彩照人,冥思苦想后又兴致勃勃开始往她头上簪金步摇。
···新婚第二日是得依理进宫面见皇亲国戚的,但今上念在雁久息大病刚有转机不宜舟车劳顿,临时改为出宫亲临南渊王府,她这一身就差没把“喧宾夺主”四个字绣在身上的装着,被人看去了岂不是祸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