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瑛的记忆里,母亲虽然也疼爱她,可对弟弟的看重远超过她。
她心里很清楚,若弟弟真出了什么事,母亲便活不成了。
“娘,你放心,我和弟弟都会没事的。”
母女两个说了些体己话,无非是安氏宽慰和心疼黄瑛的话,可一句让她别去都没说。
黄瑛心里除了叹口气,也没旁的什么感觉,约摸是习惯了,就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翌日醒过来时还早,天还没亮。
安氏就睡在她一旁,梦里也还簇着眉毛。
挣扎着坐起来,黄瑛一寸一寸的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虽说她是妇产科专业,可妇产科向来学的比较杂,内外骨科她都懂。
确定身体完好无损后,黄瑛一颗心才总算是落回肚子里。
试探着动了动胳膊腿,酸胀疼痛袭来,黄瑛咬牙忍了,又尝试着下地走了几步。
确定疼痛都在自己可以忍受的范围里,黄瑛彻底放下心,一瘸一拐挪到简陋屋子里唯一的桌子前。
她刚倒杯水喝了一口安氏就惊醒了。
看到女儿好端端坐着,她又喜且惊,衣服都顾不得整理就扑过来,确定黄瑛是真能走能站了才放了心,又期期艾艾的哭起来。
“娘哭什么呢,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就成了。”
黄瑛都觉得头大。
安氏摇摇头,拍拍黄瑛的手,“娘这是高兴的,你坐着,娘给你做饭吃去。”
“还真有些饿了。”黄瑛摸摸肚子,“我想吃玉米饼子,娘给我做些?”
“成!”
安氏擦擦眼睛便去忙活了。
直到她出去,黄瑛才面露凝重。
她不知道明日之行等着她的会是什么,一个劳庄头亲自带人找寻的丫头,总归不是普通丫头。
回到床上躺下没多久便听到院子里舅母指桑骂槐的喝骂声:
“大清早的也不让人清净,这碍人眼的母猪,平日里啥也不会干就知道添乱,如今病了倒越发娇贵了,还得专门只给她弄猪食吃!”
这哪是骂猪,分明是在骂安氏母女。
不多时,安氏红着眼眶紧抿唇角端着玉米饼子进来,强颜欢笑道:“吃吧,吃完了再好好休息休息。”
“娘吃了吗?”黄瑛没立刻伸手。
安氏摇头,“娘不饿。”
就拍两个饼子就让黄瑛的舅母那样指桑骂槐的骂,她多拍点儿还不被指着鼻子骂?
想到骂的那难听的话,安氏忙又说道:“你舅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也别同她计较。”
黄瑛笑笑,咬一口玉米面饼子,“我自然不会同她计较,娘你也吃。”
不由分说塞给安氏一张饼子,黄瑛压根就没把舅母放在心上。
她已是想到怎么应对明天的事了。
原主在舅母手底下讨生活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这次便由黄瑛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说来原主一家命运很有些凄惨。
安氏的穷丈夫在黄瑛六岁时一病死了,什么也没留下倒留了一屁股账,安氏倾家荡产才还齐了账可也身无分文了。
带着个闺女和傻子儿子,安氏实在没办法便只能回娘家了。
黄瑛病重的外祖母是真心心疼闺女的,好说歹说让儿子媳妇点头同意闺女一家子回来,却做不得旁的主。
住的是漏风漏雨的屋子,吃的是剩下的饭菜,黄瑛一家被磋磨的也就剩一条命在了。
后来外祖母去世后便更加不堪了。
原主的这段记忆给黄瑛的感觉唯有压抑、痛苦和怨恨。
黄瑛觉着自己既然接收了人家的身体和记忆,自然连仇恨也应当一起接收的。
这一整天黄瑛的舅母都没再出现,估摸着是不想刺激到黄瑛,除了吃饭时仍旧监视安氏外也没旁的举动。
黄瑛的表哥知道黄瑛没了那段记忆自然是不信的,想着小心驶得万年船,便要第二天自己送黄瑛过去那个庄子。
经过心理建设,他已经从对黄瑛的恐惧中醒过来了,心里也发了狠,想着路上试探黄瑛一二,若有不对就直接弄死她!
杀了人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两个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黄瑛就是拿准了这心思,所以才说自己把事都忘了的,面对表哥的试探也是滴水不漏。
“那表妹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表弟出来我们一同回去。”到了庄子外,表哥摆手让黄瑛赶快把他那个傻子表弟换出来。
他心里已经认定了黄瑛是回不来了的。
反正家里养了他们这么久,也到了该报答的时候了。
黄瑛意味深长扫他一眼,笑道:“嗯,表哥可耐心点儿。”
杏眼幽深,仿佛夹着千言万语一般,她唇角的笑却有些冰寒,让人不觉心里发紧。
庄子上的人早等着了,引着一瘸一拐的黄瑛进了里头,徒留她表哥一人站在门外,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见到庄头,黄瑛直接开门见山:“我弟弟呢?”
庄头也不欲多说什么,直接摆手让人把黄瑛的弟弟带出来,“小姑娘,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然你们姐弟两个都出不了这个门。”
黄瑛颔首称“是”,那双杏眼一直盯着下人离开的方向。
不多时,几个人带着个高高的少年走出来。
只见他身量俽长,一头如墨黑发盘的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更露出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
眸如点漆、唇若樱瓣,唇红齿白的模样让人看一眼便被吸引,这样好的相貌,跟黄瑛并不相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这便是黄瑛的弟弟——黄政。
甫一看到黄瑛,黄政便扁了嘴,十分委屈的挣开拉着他的人扑过来。
黄瑛费力的抱住比她高许多的黄政,安抚的拍着他背,“好了好了,姐姐这不是来了,没事了啊,别怕。”
“姐姐,姐姐不要我了,我哭。”黄政委委屈屈,声音小小的,如同三岁幼童。
事实上,黄政确是个幼童,同傻子没什么区别。
据安氏说,小时候黄政还是很聪明的,却发烧烧坏了脑子,因此成了傻子。
“待会儿姐姐便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