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养母刚刚的那通电话，让姜愿突然不知所措。
去国外，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十分陌生的环境。
养父母一家没有收养姜愿之前曾在国外定居过几年，姜帅也在大二开始时就办理了留学。到了国外，养父母肯定会忙于生意，姜帅也会有自己的职业生涯。
那……她呢？她好不容易在国内积攒的朋友，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国内文化，全盘崩塌。
姜愿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自私，养父母对她已经很好了，他们的要求姜愿应当尽力顺从才是。
可是，可是，早在姜愿十二岁时，一颗隔阂的种子就埋在她心底，每一次秘而不宣的委屈，都在给种子浇水施肥，姜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佯装乖巧多久。
寒假回家后的半个月，又到了姜愿生日的前夕。
姜姒与林业新第一次向姜愿聊起了出国的事宜。恰好姜帅有事出门，三个人的氛围，令姜愿突然就有些紧张。
“小愿，你现在也快大三了，对今后的职业有什么规划吗？我和你爸爸最近出国也可以帮你咨询一下。”
姜姒说着看了看厨房倒咖啡的林业新，林业新笑了笑，冲她们这边眨眨眼。
姜愿：“嗯……我还没有什么想法呢。”
“你现在在国内学的课程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国外就职的要求，要不要也先出国留学一年？”林业新拿着三杯咖啡过来坐下了，撕开糖包，边往咖啡里加糖边问。
手磨咖啡香气馥郁，养父母的语气和动作都是询问的意思，明明是温馨的一次家庭对话，姜愿却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就问道：“可以不出国吗？”
林业新抬眼看她：“现在不出国看看的话到时候直接出去工作可能会有些不适应……”
话音未落，姜愿直接打断了：“我是问，我可以，一直待在国内吗？”
养父母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林业新开口说：“小愿，不出国当然是你的自由，只是，到时候我们都在国外，你一个人，难免有些孤单。”
“是啊，小愿，总归是你在我们身边让我们安心些。你是不是怕国外那边不好适应？没关系的，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的。”姜姒似乎很想让姜愿出国，语气有些焦急。
这场谈话一开始，姜愿就知道，有些情绪收不住了。
“为什么我优秀，就一定可以适应好环境呢？你们是不是又想像十二岁那年一样，给我个手环，让我自己去面对？”
姜愿停了停又说：“妈妈，你知道这串手环为什么变颜色了吗？你知道有个人叫姜授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收养我？这些谜团全都丢给我让我猜有意思吗！”
姜愿从未有过在他们面前如此失控的时候，姜姒和林业新都愣住了。
姜姒有些愧疚的开口：“小愿，你都知道了？”
姜愿：“我什么都不知道！姜授甚至没有说过他认识你们！你让我知道什么？”
姜姒：“小愿……”
姜姒未曾想过这些事情会让姜愿记挂如此之久，积年旧怨，她也有些不知该从何解释了。
看见养父母沉默的样子，姜愿也渐渐没有那么激动了，她深吸一口气，说：
“爸妈，你们把真相告诉我好吗？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所隐瞒了。”
姜姒沉默良久后点点头，解决问题最有效的办法永远是直线沟通，既然姜愿愿意把问题抛出来，那就是时候解决了。
她慢慢地和姜愿讲了一个故事。从她和姜授的出生，到后来姜授来拜托她接回姜愿，再到姜愿的十二岁。
姜姒讲得情真意切，泪花一直在她眼眶里打转，姜愿听着听着，心里却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心里那颗苍天大树，好像要开花结果了。
姜姒：“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小愿，是我们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
姜愿：“……爸，妈，我想用那个咒语找到姜授。”
姜姒：“不行！这很危险，阿授说过，常人不能承受！”
“可是我要去当面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让我在人间八年之久才让你们来接我？我不去求证，心里的遗憾就永远在。妈妈，这种感觉你最清楚了，我真的好难受。”姜愿望着养父母，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
姜姒深知，被执念纠缠的痛苦有多深，她又怎么舍得让自己养育许久的孩子来承受这份苦呢？
她终究是心软了，带着姜愿来到自己的房间，把纸条颤抖地交代了她手上。
姜愿将纸条接过，眼里闪着光，不像是追求真相的坚定，反而像是多年夙愿终偿的疯狂。
林业新突然抓住了姜愿的手，姜愿猛地一抖。
他开口说：“小愿，这件事情很危险，可千万别，伤了自己。”或许是林业新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同她说话，明明是一句叮嘱，姜愿却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她点点头，眼睛望向地面，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姜愿：“爸，妈，十二点一过就是我生日了，我想回房间，你们不要担心，我去求个明白就好，不会有事的。”
姜姒揉了揉姜愿的头，轻轻地说：“去吧。”
姜愿转身回房，步伐里隐隐有些激动透出来。
姜姒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将头靠在林业新身上，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疲惫的感受了。
姜姒：“既然阿授说必然时可以这样找到他，相信阿授会护小愿周全的，希望小愿这一去没有遗憾了。”
林业新没有立刻回答，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总觉得，这个他们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有些让他看不懂了。
良久，他才回了一句：“但愿吧。”
宿命的齿轮严丝合缝，自婴儿降临人世，命运就早已被注定。
姜愿回到房间，拿出纸条的手颤颤巍巍，差点拿不稳。
她看着眼前晦涩的一长串字，掏出手机查发音与含义。
每查一个字，她就觉得心中的那棵树又长大了一点，如今它早已不在阴暗的角落里待着了，这棵树迅速成长，冲破了许多原本占据姜愿心房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