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丁晴怒火难消,身为东道主的汤颜泽主动打圆场:“好啦,先坐下来喝杯茶,你们慢慢谈。”她又重新泡了一泡茶,在煮水的时候,美目流盼打量起了苏仲。这名刑侦专家可要比她想象中的年轻太多了。
“没想到苏先生这么年轻。”汤颜泽笑着说了一句。
苏仲一愣。
“警察的工作一定很累吧,小晴经常向我抱怨呢。”
苏仲淡然说道:“我不是警察。”
汤颜泽不由一愣,看了看自己的好闺蜜。
丁晴冷笑一声,说道:“那是,警察也不是想当就能当上的。”
汤颜泽忍不住窃笑,眼神瞟了瞟丁晴,对苏仲说道:“生气啦,还不说说好话哄哄她?”
苏仲听到这话,脸上竟然飞上了一片红晕,虽然很快就消散了。他拿出了锡酒壶抿了一口可乐,说道:“丁……丁警官……我不知道今天我做了什么事惹你……生……生气了。”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他说得磕磕巴巴。
丁晴怒目而视:“你还好意思说?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告诉我们邓队,说发现焦丽丽尸体的人是我?”
“是。”苏仲没有隐瞒。
“你……你……你真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我都不知道你脑子里想些什么。邓队问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怎么知道焦丽丽的尸体会在那里啊?”
汤颜泽倍感困惑:“你们在聊什么,是案子吗?”
苏仲抬起眼皮看看丁晴,又斜着看了一眼汤颜泽,似乎是另有所指。
丁晴大度地说道:“汤汤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说吧。”苏仲又喝了一口可乐,说道:“直觉。”
“什么?”丁晴好像没有听清楚。
“我觉得,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不可能平白无故失踪二十一年,我去过焦丽丽的家里。她父亲三年前死于一场事故,家里只有上了年纪的老母亲。据老人家说,这二十一年来都没有女儿焦丽丽的消息。”
“那又怎么样?”丁晴虽然听得专注了几分,但仍然嘴硬。
苏仲却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就算是被拐卖,二十一年了也应该能想办法联系到家里。我第一直觉,焦丽丽当初与曹斌分手,怀恨在心,她杀害了曹斌潜逃了。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自己否定了。”
“为什么?”
“一般这种因情感杀人,通常都会采用重复式的杀人方式,比如连捅数刀,因为凶手的大脑思维在那时候是被冲动所蒙蔽的。反观曹斌的案子,死前经历了非人的虐待,很明显,对方的头脑很冷静。”
水煮开了,汤颜泽泡好了一杯茶,放到了苏仲的面前。苏仲喝了一口:“嗯——祁门红茶。”
“苏先生行家啊。”汤颜泽称赞了一句。
“行啦,别夸他了。你看他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丁晴转而又催促道,“快说下去。”
“我想,既然焦丽丽不是杀害曹斌的凶手,那么极有可能……焦丽丽的失踪与曹斌有关。我当时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一个人失踪了二十一年,很可能不在人世了。那干脆反过来做一个假设,如果是曹斌杀害了焦丽丽呢?”
汤颜泽作为一个旁观者,听得一身的寒意。
“两人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我还不清楚,但是因爱生恨并不少见。焦丽丽很可能不甘心被分手,所以缠着曹斌,曹斌一气之下杀人,随后毁尸灭迹。”说完这些,苏仲很自然地喝了一口茶,仿佛刚才所讲的并不是一件血淋淋的凶案。
“如果焦丽丽真的是曹斌杀害的,那么曹斌的死,有没有可能是凶手为了给焦丽丽报仇?”
苏仲欣然点头:“这点我也想过了,比如焦丽丽的父母。”
丁晴叹了口气:“我们今天找过焦丽丽的母亲了,已经排除了她的嫌疑。至于焦丽丽的父亲,虽然不在人世了,但是基本也可以排除。”
“那么焦丽丽身边的人呢,比如说追求过她的?”苏仲尝试着提供一种新的思路。
“这一点还在排查中,可是过去了二十一年,恐怕还是有难度的。”
苏仲细细思索了片刻,说道:“还有一个,康美诚那边。据说当初是一个小伙子送她去养老院的,你们顺着这条线查查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思路。”
丁晴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突然,她俏脸一扬:“喂,你别避重就轻!今天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还有啊,你答应物业那边要掏钱修墙的,拿钱来!”说罢,她把白皙的手掌伸了出去。
苏仲苦笑:“你的记性可真好。”
“哼,还用你说吗?”
“哦,那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功劳归你,我只参与破案。我今天对邓队说那样的话,是想把功劳让给你的。”
“切,鬼才信呢。快给钱!”
苏仲无奈地说了一句:“现在没钱。”
“什么意思?”
“我刚刚辞了燕垣市心理研究所的工作,现在等于是无业游民,没钱。”
“你……”丁晴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你没钱还硬充什么好汉?是你答应物业要修墙的。我问过师傅了,要两千块钱呢!快点儿。”
“我还有事。”苏仲竟然径直起身,然后大踏步离开了。
“苏仲,苏仲!”丁晴连叫了两声,他都没有回头。
“这个无赖!”丁晴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扑哧”,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的汤颜泽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和他倒像是一对儿冤家。”
丁晴怔了一下,皱眉说道:“瞎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冤家,是仇家。”
“不管怎么说,他倒是挺为你着想的。”
“呵呵,要是真为我着想,就不会让我这么难堪了。你不知道,今天邓队问我的时候,我都哑巴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丁晴一想到这些,怒火又重新涌了上来。
“喂,说真的。苏仲肯把功劳让给你,这已经很难得了。你不是一直想在警队证明自己吗?”
“让来的功劳有什么稀罕的,我要凭自己的本事破案。不说了,我也走了。”丁晴一口喝掉了杯里的茶水,起身告辞。
汤颜泽看着她离开,轻叹一声:“刚泡好的祁门红茶,浪费了。”
城市的夜景宁静祥和,美中不足的一点,耀眼的光线遮蔽了繁星的光芒。苏仲一个人沿着路慢慢走着,多年没有回来,很多地方他都没有了印象。二十年前的一件案子,没想到会牵扯出案中案。他其实一早就规划好了一个计划,迅速破了洋人巷的命案,回去看看那个让他记挂的女孩儿。
卢津瑶已经在那里冰冷地躺了十年了。
苏仲内心五味杂陈,他习惯性地拿出了锡酒壶,又灌了一口可乐。
“滴滴。”身后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
苏仲回头,见是丁晴的车。
丁晴并没有停车,只是放慢了车速,打开车窗看着他:“苏专家,你现在又要去找案子的关键线索吗?”
苏仲没有说话,仍旧走着。
“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苏仲不知道她为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他却没有推辞:“好啊。”
“美死你!”没想到,丁晴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踩了一脚油门扬长而去了。
“呵呵。”夜色中,苏仲孤零零地站在了原地发出了两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