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景柠一觉睡醒,身旁已经没有了昨日那个漂亮哥哥的身影。
她便自己收拾了,准备去给母亲请安,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刻已经身处皇宫。
这时,一个蓝衣宫女姗姗来迟,见这小主人竟才这般大,不由心里一惊,随即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小主,人家昭仁宫,银泰殿的小主辰时就起身了,您倒好,日上三竿才将将睁眼,真是比太后娘娘还会拿乔。”
景柠看了蓝衣宫女一眼,紫葡萄的大眼睛扑凌凌的,盛满了疑惑。
宫女见景柠不说话,反而一脸纯然,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心下微微了然,也许只是运气好而已,于是又笑着道:
“倒也是,您昨儿夜里要伺候陛下,想来是辛苦了,不像我们这些下人,每天粗活累活,还摊上您这么个懒惰的小主。”
景柠瞪大了眼,她之前听不懂这人的话,便没说话,这句说自己懒惰的倒是听懂了,顿时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柠儿不懒,柠儿勤快,柠儿还要去给母亲请安。”
“噗呲。”宫女嗤笑一声,彻底不怕了,不屑道:“您还当您在国公府呢,你母亲早就不要你了,不然也不会把你送进宫受罪。”
景柠委屈地撅起了嘴,眼泪欲滴不滴的,大声道:“母亲不会不要我的!”
然后登登跑了出去,甚至连鞋都掉了一只。
景柠只顾闷头往外跑,没发现前面来了一人,便撞了上去,她身量瘦小柔软,这一撞,倒是自己被撞了一个踉跄。
“哎呦!”
“是谁这么不长眼,敢撞我们小主!”
景柠慌里慌张抬头,便见一丫鬟扶着一个绿色宫裙的女子,神色愤怒地瞪过来,急忙爬起来要去道歉。
“对不起姐姐。”
绿衣女子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竟是景柠。
绿意乃是西南平路大将之女,和景家大小姐景烟罗常来走动,也不时会去国公府拜访,自然是常见到景柠这个痴儿的。
眼眸一眯,阴阳怪气道:“我道是谁这么莽撞,原来是景美人啊。”
景柠被说莽撞,有点委屈,可又是自己做错了,只好瘪着嘴不说话。
这时后面也来了几位宫妃,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绿意姐姐,你认识这位美人?”
绿意拂了拂衣袖,捂着嘴笑道:“这就是让我们在御花园好等的景美人呐,仗着自己昨日得了陛下的宠爱,今日竟不去向我们这些姐姐请安了,还要我们亲自来找。”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看景柠的视线都不对了,那扫视的目光仿佛要将景柠身上的衣物都扒干净,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
景柠毫无察觉,反而仰着小脸疑惑地道:“可是母亲说只有长辈才需要请安的啊,难道柠儿不应该喊你们姐姐,要喊姨姨吗?”
绿意脸色一僵,这丫头莫不是在嘲讽自己老?!
当即气得花枝乱颤,讥讽道:“景柠,你既然进了皇宫,可别再用昔日装疯卖傻那一套来糊弄人,宫里的人可不会看你是国公府的小姐便对你手下留情。”
景柠懵懂,咬着手指道:“姨姨是说有人会害柠儿吗?”
绿意脸色一僵,果然周围的人便道:“对啊,绿意姐姐这话说的,我们还会害人不成。”
绿意咬牙,竟然被景柠这个蠢货摆了一道,立刻撇清道:
“怎么会呢,只是景美人是个痴儿,我也是担心她在宫中被那些个不长眼的奴才欺负啊,景美人光天化日之下穿成这般模样,可见其奴才有多不上心了。”
蓝衣宫女见状,看似维护,实则加了一把火:“各位娘娘,小主只是不喜我们帮忙穿衣才这般模样的,而且我们小主可不笨,她昨日还让陛下留宿了呢。”
听到此言,一时间,周围的妃嫔具是红了眼,滔天的谩骂朝着景柠倾泻而去。
“不知羞耻!她才多大,竟然学了花街柳巷的一套来对付陛下!”
“真是个狐媚子,难怪这么嚣张,晨安都不请!”
“这就是国公府的小姐,简直丢人,景国公府怎么会出来这么个玩意……”
正当景柠手足无措时,一道细长的声音喝道:
“大胆,什么人竟敢在极安宫门前大吵大闹!”
妃嫔们脊背一凉,回头望见来人,顿时跪倒了一片,大气也不敢出。
倒是景柠,见了那一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满腔的委屈顿时憋不住了,一把扑过去便将人扑了个满怀,在人怀里呜呜咽咽。
“漂亮哥哥……她们都骂我……呜呜。”
陈礼被扑得身体微僵,扫过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一群人,眉头紧颦,眸色越发不友好,冷冷道:“朕宠幸谁,何时轮到你们管了。”
“臣妾……臣妾……”
“嗯?”陈礼嗓音冰冷极了,绿意顿时不敢说话了。
朝堂上不安生,就连后宫也不能留一片清净!
陈礼轻轻拍了拍怀中小丫头得脊背,眸色凝聚成了阴暗的纯黑,这群老东西是真当我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东福,朕昨日得了些番外从来的樱桃,她们既然闲得慌,就拿来给他们尝尝。”
老太监虽不知道陛下想干嘛,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拿了,跪地的妃嫔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甚至有了一种陈礼脾气还挺好的错觉。
樱桃?
景柠难过间隙听到了这么一句,顿时打了一个哭嗝,仰起小脸,一眨不眨地望向陈礼,嗓音哑哑糯糯的。
“樱桃?”
她因为刚刚哭过,眼眸周围泛着红,眼珠子像是浸在清泉里的玻璃珠子,干净又剔透,倒映了陈礼全部的影子,仿佛和这污浊的世间格格不入。
陈礼眸色一深,若是能永远如此该多好。
但下一刻,他也只是拍了拍景柠的脑袋,道:“自己去拿。”
景柠眼眸一亮,转身颠颠地跑入了人群里,企图得到一碟子樱桃。
见她过来,周围的妃嫔又是嫉妒又是眼红,但也不敢惹,倒是绿意,她见皇上已经给了自己樱桃,那定是不气了,当即起了一些小心思。
将太监手中的樱桃盘子都拿了过来,一个也没留下,东福神色为难地看了一眼陈礼,却见他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景柠过去,眼眸渴望地看着周围的人吃樱桃,自己却一个也没有,又是失望又是焦急,这时,绿意端着一盘樱桃走来,扬起下颚道:
“哟,妹妹这是想吃樱桃啊,可惜,都被姐姐们分完了呢。”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绿意作死。
景柠瘪了瘪嘴,想去找漂亮哥哥要些,便被绿意一把扯住了手腕。
“妹妹别急着走啊,姐姐如此喜爱妹妹,怎么忍心让妹妹一个也吃不到呢,来,姐姐喂你。”
“我不要你。”
绿意力气极大,景柠被抓疼了,又挣脱不开,脸都憋红了。
绿意心底闪过一丝快意,放下碟子,拿了个明显坏掉了,还有虫子在爬的递到景柠唇边。
“来吃,别和姐姐客气。”
景柠一瞥之下差点没吓坏,努力撇着脖子躲开,却被绿意一把掐住下颚扳了回来。
“唔,我不要!”
她眼眸里又快速堆积了一汪泪水,小身子不停颤抖。
眼看着樱桃便要被递到了嘴边,寂静的周围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息。
“你看你,我才哄好便又被人弄哭了。”
绿意一僵,缓缓转过了头去,便看见周围不知何时跪倒了一地人,陈礼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眼眸阴沉得能滴出墨汁。
“陛……陛下。”
绿意一僵,手中的樱桃掉落在地,哆哆嗦嗦地跪下。
景柠一得放松,立马躲到了陈礼身后,揪住他的衣袖不放,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还不忘解释道:
“坏的,会拉肚子。”
陈礼哼了一声,却是对着绿意道:“怎么不吃了。”
绿意一颤,哭丧道:“陛下,臣妾这就去吃。”
“慢着。”陈礼悠悠道:“朕忘了说,是吃完,掉在地上的,坏的,都要吃掉。”
绿意不敢置信道:“陛下,它都脏了,而且,坏掉的怎么能吃啊。”
陈礼冷笑:“边关将士食不果腹,如今不过是掉地上了而已,我年少时这样的东西吃得也不少,还不是好好的,怎么你比朕还金贵,东福,给朕喂下去,坏的,脏的,吐出来的核,一样都不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