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冲祖孙两个都走了,院里也没了旁人。
许老桩耷拉下来的嘴角艰难的翘了起来,“三娘,你到底是个女人家,带着春妮两个人住在外头名声不好听。”
“春妮大了如今又好了,该想一想她嫁人的事了,这婚嫁的事你一个寡妇也不好出面。”
“我看等过些日子,春妮的伤好了,你们就搬回家住吧。她奶靠不住,凡事还有你大嫂在呢,她是个厚道人。”
莫三娘抱着地契愣住了,“爹……”
许春妮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嘲讽,面上却笑了起来,“爷爷说的是,我和娘到底是两个妇道人家,明明有家族可以依靠,哪有独居在外的道理?”
“既然爷爷一片慈爱之心,还是那句老话,择日不如撞日,我跟我娘这就收拾收拾明天就搬回家住。”
许春妮笑着看向了面无表情的许老桩,“爷爷,您说好不好?”
等许老桩走了,莫三娘脸上的疑惑和担忧藏都藏不住,“春妮,你说你爷爷到底怎么想的?当年赶我出门,这么多年了怎么到今天才……”
许春妮冷笑着点了点莫三娘手里的那两张地契,“娘,您真当爷爷舍得爹留下的那两亩田?现在地契在您手上,就像是能下金蛋的老母鸡,爷爷哪舍得放在外头?”
莫三娘恍然大悟,苦笑道:“我说呢,原来还是看在田的份上……可春妮,咱们明天真要搬过去?”
婆婆和二嫂的狠辣歹毒,她是怕了。
自家的茅草屋再破,可至少住着心安。
许春妮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安抚道:“娘,您赶紧收拾收拾,把该用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明天咱们真搬过去住!”
莫三娘满心疑惑可又莫名的相信自个的闺女。
不管了,春妮现在又聪明又有本事,她既然说了要搬回去肯定有她的道理。
反正若是婆婆还想黑了心眼来害她的春妮,她就是拼了命不要也会护着她的春妮。
打定了主意的莫三娘,真收拾东西去了。
等莫三娘走了,许春妮刚想睡会儿突然想起了先前程大管家给的那个钱袋。
才打开了钱袋往里看了一眼,许春妮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当时她掂这钱袋子轻飘飘的,就知道里头装的肯定不会是银子。
这程家据说可是家大业大,说好的是赔偿又是程大管家亲自掏出来的,怎么可能真赔个轻飘飘的钱袋做样子?
果然她没料错,里头是一张银票。
数额不大不小,正正好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按照这时代的购买能力这五十两银子能让她办不少事了。
将银票压在了枕头底下,许春妮心里更加有了底,这才沉沉睡去。
许老桩黑着脸回了家,还没进院门就听见了王婆子在哭嚎。
“你这是还嫌丢人丢得不够?”
许老桩一脚踹开了房门,压低了声音怒道:“院子外头都能听见你在嚎,你这是嫌咱们家的笑话还不够人笑的是不是?”
王婆子趴在床上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你个死老头子,你真把那两亩田给了那个傻子啊?那可是两亩上好的良田啊!能换多少银子你心里没个数?那两亩田我都算好了,以后可是要留给宝书的啊!”
许老桩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别一口一个傻子了,她若是傻咱们是什么?比傻子还傻?”
“我不心疼?我心里没数?可是这事都是谁造出来的?”
王婆子嚎着嚎着忍不住一阵心虚,“我这为的是谁?草儿可是咱们的老来女,从前为了供宝书念书,你说家里的田不能动,我只好忍着心疼卖了她。她这些年在程家为奴为婢,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当了通房可也从来没忘记过家里,你这身上穿的袄不也还是她年前才给的布?”
“她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能讨好程家老夫人,我这个当娘的不帮她还有谁帮她?再说,这事若是成了,不光草儿能出头咱们也能有银子拿,那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啊!”
“我这是为了谁?”
王婆子越嚎越觉得自个有理,“家里就这么几亩田,一家老小十几张嘴嚼用都不够还要供着宝书念书,你这没良心的死老头子,你说说我到底都是为了谁?”
“你还踹我一脚,我都吐了血!”
“跟你这个死老头子过了大半辈子,给你生儿育女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对我,我还活着干嘛我?我还不如死了还痛快点!”
许老桩吧嗒吧嗒抽起了水烟,半天才沉着嗓子道:“许冲那老家伙都要把咱们一家子都出族去,你让我能怎么办?”
王婆子一顿,又咬牙切齿骂起了许冲,“这老不死,占了这么多年的族长位子也不挪屁股,就知道作威作福!若不是他,今天这事早成了!”
许老桩心里叹口气,“事到如今骂还有什么用?待会儿你让老大媳妇赶紧收拾出一间屋来,明天莫氏和春妮就搬回来住。”
什么?王婆子以为自己耳背了?
“你说什么?”
许老桩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不舍得那两亩田嘛,所以我让莫氏母女两个搬回来住。”
可不舍得那两亩田跟让那丧门星和小傻子搬回来住又有什么关系?
王婆子顾不得自个后背疼,扑过去就去扯许老桩的头发,“你这个死老头子纯心要逼死我?这丧门星跟那小傻子把我害成这样,夺了咱们的田不说还不知道咱们草儿在程家会不会受罪呢?你居然让她们搬回来?”
“好,你这就是想逼我去死,我去死,我去死!但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许老桩的头皮被王婆子扯得生疼,头发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你给我松开!你这个蠢婆子!咱们家还没分家呢,她们怎么能有私产?等她们搬回来了,这两亩田不还得交到公中?就算田契不在咱们手里,至少庄稼还是照样归咱们!”
王婆子瞪大了眼珠子,“那个小傻子精得很,她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