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颔首之后,细雨趁着无人注意自己,迅速离开。
许是因为寿安堂内点了安神香,烟雾缭绕,这才氲的江庭月看不清这屋内的一切。
“母亲。”
又提了几次陈婉娘,江庭月也不时试探着孩子的话题,但老夫人总是茫然装蒜,半晌不接话茬。
一番谈话完已是傍晚,皎月挂了枝头。
江庭月倦怠的眯了水眸,起身时正好碰到快步而来的沈墨淮。
裹挟了一身夜寒,身影在昏暗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深沉。
“夫人。”
厌恶的向后一退,沈墨淮靠的更近。
犹带红肿的脸上挂着少见的诚恳,端的是情真意切。
“夫人,我一时糊涂犯下措施惹得你伤心,母亲已训斥过我了。”
“在书房想了几日,我也懊悔的紧。”
沈墨淮的声音在故意伪装下颇有磁性,甚至还带了几分哽咽。
“那陈婉娘已经被我赶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日后我与你好好过日子,我们夫妇守着平安,再给平安生个弟弟妹妹,可好?”
微微抬头,江庭月那双灿若星辰的双光在月光下烁着复杂的光芒。
红唇勾起一抹弧度,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似乎被沈墨淮的话所打动。
“好,夫君能回心转意,庭月真真是受宠若惊。”
“不过......”
江庭月秋眸含情,不经意间转身,火红的裙摆随之旋转。
晃了沈墨淮的神。
启唇声音如清泉击石,“夫君惹我生气许久,总要买些稀罕物给我赔罪。”
沈墨淮心中一喜,只当她是无脑的女人,拍着胸脯大喇喇的保证,“夫人请说。”
江庭月笑颜撇过脸,开始列出各种首饰吃食。
沈墨淮原本还耐着性子一一记下,可随着单子越列越长,沈墨淮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刚想发作就被老夫人瞪了回去。
咬牙应下来,没好气的转身离去。
这么多东西,又要花他百余两银子!
江庭月与他前后脚离了寿安堂,远远目送着沈墨淮离开。
脸上依旧挂着淡笑,但眼中的光芒却渐渐深邃。
终于都支出去了。
一连几日,为了给江庭月买限量的吃食,沈墨淮夜夜出府,多少拖住了陈婉娘换孩子的安排。
月色如水。
江庭月站在窗前,煎药之余忧心忡忡地凝着早已被反锁的房门。
不知怎的,她总有股子心悸感。
就好像平安下一瞬就要被夺走了一般。
她日日瞧上几十遍都不担心,只能将小平安分分秒秒的放在身边。
平安病体未愈,她不肯假手他人照顾,加之又要打点店里的生意,自嫁进侯府后便没享过福的身子几番折腾下来,愈是憔悴不堪。
“小姐,奴婢来吧。”
细雨关切的递了杯热茶,上前打算接过江庭月手中的蒲扇。
刚想拒绝,偶有一阵寒风自窗户钻入,江庭月不禁打了个寒战。
轻轻抚着额头,感受到那微微的热意,心中一阵苦笑。
只得将蒲扇递给细雨,江庭月沙哑着开口,“可找到人了?”
“奴婢......”
细雨小脸灰败,自责的跪地,“小姐,奴婢无能,找遍了京城也没找到。”
江庭月叹了口气,温声将人扶起,“不怪你,她在暗处本就不好找,先熬药吧。”
细雨应声,江庭月抬手捏了捏鼻梁,心底于混沌中突起清明。
或许,她可以将平安送出去?
既然侯府不安全,她何必画地为牢?
一个人影不知不觉出现在脑海,江庭月眉尖轻蹙。
她需要帮手,一个让侯府心悸的帮手。
灵仙阁,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云泥有别,她如何能确保裴夙愿意帮她?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软帕,柔顺的绸缎变得皱皱巴巴。
平安于睡梦中咿咿呀呀的呢喃,江庭月温柔的拍了拍襁褓,眸光坚定。
总要去试试。
......
借着黑,江庭月一袭黑衣,将平安稳稳地护在怀中,从侯府侧门而出,隐入夜色。
因着裴夙曾亲自引路,灵仙阁的守卫一见江庭月的脸便躬身行礼,“夫人随小的来。”
“有劳了。”
一路默然前行,江庭月怀中藏着襁褓,又直奔二楼内阁,着实惹了不少探究的视线。
“咱们王爷对这母女俩可是真优待,该不会有什么......”
老郎中一手敲在了小厮的脑袋上,后者捂着头龇牙咧嘴。
“背后议论主子,当心扒了你的舌头。”
“是是是。”
将这窸窣的对话收入耳中,江庭月愈发确认心中所猜,步子稳了许多。
门扉轻响,江庭月抱着孩子踏入。
“臣妇拜见王爷。”
“江姑娘?”裴夙抬头,抬手示意身侧暗卫噤声,眉头微挑,“你怎么来了?”
江庭月微微颔首,苍白的小脸因走动泛着不正常的潮 红,“王爷,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幽幽墨眸意味浓浓的眯起,裴夙兀自于公文上盖着印章,“不必,江姑娘有话直说。”
看了看旁边的暗卫,江庭月微微咬唇,只得上前深深一礼,“不瞒王爷,臣妇确有一事相求。”
因着躬身,硕大的黑袍有些下滑,瘦削的肩头愈发明显,周身那仿佛与生俱来的落寞感没来由的让裴夙皱了眉。
上前将人扶起,“何事?”
语气淡淡,但不改动作温和。
江庭月贝齿紧咬唇瓣,缓缓抬眸,“府中有贼人欲害臣妇的孩子,但平安还未痊愈,臣妇恐无力回护,求王爷......”
后话并未出口,但裴夙已经心知肚明。
眸中罕见的划过诧异。
他从未想过江庭月会如此信任他,竟将亲生孩子交给对她来说仅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默然许久,裴夙向后靠着桌角,“你想把孩子暂时留在本王这里?”
“是。”江庭月干脆回道。
“江姑娘,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裴夙的薄唇玩味的勾起,提醒着江庭月做出这个决定的后果。
“本王可不是什么善人,你如何确定灵仙阁护得住你的孩子?”
江庭月抱着襁褓的手臂紧了紧,抬起头与裴夙似笑非笑的目光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