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江庭月莫名心悸的抬眸看向裴夙,后者神色淡淡,好似他的称呼并无问题。
按说他应叫自己侯爷夫人。
指尖微微收紧,江庭月只当是自己多想,安静坐下,故意自称,“臣妇多谢王爷。”
“王爷,参见王爷!”
泛着波澜的视线收回,裴夙回头止住了欲跪地的老者,“给她怀里的孩子看看。”
“是是是。”
一改以往的高高在上,老者皱巴的脸上挤出和蔼的笑,抬手去抱平安。
前倨后恭的反差惹得江庭月有些犹豫。
爱怜的抚了抚襁褓,终是将孩子递了过去,只是视线一直未曾离开。
“有劳您了。”
“夫人折煞在下了,在下定当尽心竭力。”
裴夙不知何时站在了江庭月身后,若有所思的望着平安耳垂处的一点红迹,目光有些深沉。
“世子耳朵之前受过伤?”
江庭月一愣,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离自己过近,鼻尖似是绕上了淡淡竹香。
忙不迭的侧身退开,垂眸坦言,“回王爷,平安未曾伤过,耳上许是胎记,自出生时便有。”
“嗯。”
也没再上前,裴夙由着庭月小心翼翼的离远,眼神复杂。
鲜少有人知道,他出生时右耳耳垂处也有朵红云似的痕迹,满周岁后才渐渐消失。
难不成......
那天晚上的女子,是江庭月?
月华如水,透过窗棂洒在静谧的灵仙阁中。
老者的枯瘦的手稳稳地搭在平安纤细的手腕上,双眉微蹙,神色凝重。
江庭月靠在一旁,心如乱麻间紧抿着唇瓣,目光不离半寸。
许久,久的江庭月心底笼了绝望。
连灵仙阁也救不了她的平安么?
重活一世,她竟还逃不出宿命。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求,老者缓缓抬起头,眼中起了宽慰,“夫人,孩子的病虽棘手些,但能治。”
“一会儿我会配好药材,只需按方子服药,细心调养后便可无虞。”
江庭月闻言,心头一松,几乎要喜极而泣。
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一直默立在一旁的裴夙,盈盈下拜,“王爷,今日之恩,臣妇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需要,但凭王爷吩咐。”
裴夙微微颔首,“孩子要紧,去取药吧。”
“是。”
抱着平安垂眸跟在老者身后,江庭月不曾打量阁中布置,顺和的接了药材,一路无言。
两边下人对裴夙的恭敬她看得出来,心中也有过些许猜测,但她还不会傻到凑上前折腾。
她与摄政王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只求平安度日,对旁人的秘密并不感兴趣。
“王爷,臣妇已取了药材。”权当没看到他莫名深意的眼神,江庭月微微福身,“不敢叨扰王爷,臣妇先行告退。”
兴味浓浓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赞赏,裴夙主动开口,“江姑娘,你是个聪明人。”
她并未打探灵仙阁的主人,对自己似乎也只有感激。
他喜欢知趣的人。
“给。”
声音温和而低沉,像是春风拂面。
“这是出入灵仙阁的腰牌,下次若有需要,直接来寻医便是。”
江庭月蓦然怔了怔,抱着襁褓的双臂紧了紧,抿唇本欲回绝,“多谢王爷,只是臣妇家中银......”
入门一次便要千金,只怕来上几次侯府都要被她搬空了。
话音未落,腰牌便直接被裴夙放到了平安衣领处,“无妨,见腰牌如见本王,无需千金,问诊药材皆免费。”
此话一出,腰牌的价值已不言而喻。
江庭月更不敢收,还未拿下来便被裴夙按住了手腕,温润的指腹激起了点点chan栗。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江庭月借着行礼避开了他的手指,攥着腰牌只觉手中沉甸甸的。
原本于夜风下泛凉的身子似乎也涌了暖意。
她抬头望向裴夙,由衷感激,“多谢王爷,王爷此行大恩,来日臣妇必当相报。”
裴夙点点头,淡淡转身离去,好像送个腰牌于寻常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颀长的背影在月光下笼了层孤冷。
被心中所想吓了一跳,江庭月晃了晃脑袋赶忙出门,暗笑自己胡闹。
裴夙乃当朝摄政王,整日前呼后拥,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来孤冷一说。
与门口心急如焚的巧云回合,二人渐行渐远。
灵仙阁二楼。
眯眸晲着江庭月的背影,裴夙指尖玩味的敲着窗棂,“去,查清楚那日宫宴,江庭月所在何处。”
空气中似有应声,一缕夜风吹过,黑影消失不见。
......
已是入夜,宁国侯府灯火阑珊。
下人们三五成群,小心躬身候在一旁,瞄着沈墨淮的脸色窃窃私语,目光不时地投向那扇紧闭的柴房。
房内正是啜泣了一整个下午的陈婉娘。
不得不说,她这讨巧装弱的本事着实是炉火纯青,哭了一下午嗓子都不见嘶哑。
沈墨淮站在人群之外,铁青的脸上透着可笑的红肿,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已是在极力忍耐。
“彻夜不归,真当本侯怕了她?”
猛地转身,沈墨淮目光如刀般射向一名粗壮的仆役,“去,给本侯寻把斧头来!”
那仆役浑身一颤,不敢有丝毫怠慢,拎着斧头瑟瑟发抖。
“侯,侯爷息怒。”
“滚开!”
拽过斧头挥舞,刺耳的撞击声响彻院落。
柴房门锁应声而断。
下人们见状纷纷躲避,生怕被波及。
“婉娘!”柴房门被踹开,灰尘散去,只余陈婉娘苍白瘦削的脸。
“侯爷!”
陈婉娘泣声唤着,眼泪霎时滑落。
“婉娘还以为此生再难见到侯爷了。”
“怎么会。”沈墨淮跨步而入,身上的煞气在扶住陈婉娘侯稍稍平息了些。
“你受苦了。”
“没事的。”
陈婉娘发丝散落在肩,故作拢发之态,手腕也颇为自然的递到了沈墨淮眼前。
果不其然,在看到陈婉娘手腕上那刺目的淤青时,沈墨淮沉了脸色。
“该死的,她敢伤你?”
沈墨淮拽过一旁的木棍便要出去,“我去寻母亲,本侯要与江家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