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爷乃是清白之人,于织儿有救命之恩,速将人送回去房间,好生伺候。”
一声令下,下人上前搀扶陆挚亦,被他挥开。
少年撑着树干,吃力的起身,淡漠的眸极冷。面无表情朝老夫人行礼,转身离去。
乔寻织望向他缓缓而行的背影,眼底覆上一层担忧。
老夫人无暇再寻火狐,寻了个借口,“火狐难寻,若老身有此福分,日后自会有缘相见。天色晚了,先回府吧。”
慕寒院处于将军府后宅与前院相交地段,原是周氏为表大度故意安排,一应摆设规格堪比嫡少爷。
陆挚亦回身关院门,一道娇小的身影堵在门外,费力地挤.进门内。
他维持关门动作,乔寻织仰起小脸朝他笑,仿若在他怀里。
陆挚亦后退半步,冷眉微皱,淡漠的眸浮现一丝厌恶,“我安然走回来,让你失望了?”
他身份尊贵,日后是雄霸一方的上位者。如今虽年少,凌厉与不容抗拒的气势已在他身上初见雏形。
乔寻织知晓他日后作为,可不敢再得罪他丝毫,厚脸皮地笑道:“你救了我,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后退半步,朝他福了福身,“织儿多谢陆少爷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陆挚亦幽深的眸波澜不惊,目光探究,语气讥讽,“此次未能陷害于我,便换了恭维的新花招,乔家二小姐果真聪慧。”
“我没有!”
乔寻织急于辩解,一时提高嗓音。
“乔小姐要迷惑人,却连这点耐心都没有。”陆挚亦仿若看穿她的力伎俩,厌恶更甚,“天黑了,若让旁人瞧见你与我拉扯,我有几颗脑袋也不够赔你。”
他进将军府不过三日,便已整蛊他多次,仗着嫡女身份嚣张跋扈,适才定让他想起这几日的折磨。
乔寻织失落的垂下眼角,纤长的眼睫颤动两下,默不作声的退出去。
门内,陆挚亦讥讽地弯起唇角,眼底是浓重的戾色。
冬日里天色暗的极快,酉时过半,夜如泼墨。
寒风凛冽,灯笼摇晃欲坠,下人步伐匆匆。
“陆少爷,开门,是我。”
陆挚亦躺在冷塌上,自有人靠近时便醒了,只是未料到来人是她。
“陆少爷,你若再不开门,我便翻墙进去了。”
一声叮咣声响起,似是重物落地。
院门开了,陆挚亦环视四周未见到人,自嘲地弯起唇角。
又被她耍了。
“我在这儿!”乔寻织坐在台阶,抱着一只壶,“我适才走不动了。”
陆挚亦视线扫过她怀里的壶,语气不耐,“又来做什么?”
还未回应,先进入院子,将暖壶塞进他怀里,又跑到墙根将一袋东西抬起来,费力地搬进房中。
陆挚亦面色愠怒,呵斥道:“谁准你进我房间,出去。”
“不出。”乔寻织将袋子解开,拿出煤块放进火炉里。
炉内连灰烬也无,房中冷如冰窟。
她拿来油灯与碎纸引燃,碎纸扔在煤块里,刹那间腾起一股黑烟。
乔寻织呛得咳了几声,眼见火灭了,急忙又找来纸张,还未动手便被他扣住手腕。
“二小姐又想耍什么花招,是你命令下人不准为我送炭,让我不想冻死就自己滚出将军府。”
冰冷的声音响在头顶,字字皆在批判她的恶行。
过去的事已然发生,乔寻织无法改变,只能弥补。
她看向陆挚亦,沁润的眸堆满真诚,“陆少爷,先前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二小姐言重了。”
“对不起,我害你受苦受委屈。”乔寻织吸了吸鼻子,“我自小没了娘亲,是母亲将我带大。”
“母亲与下人皆待我极好,可是你来了,母亲将府中最好的院子给了你,下人也被你分走了,父亲还带你去军营。”
说到此,当真委屈起来,软糯的声音带了哭腔,“我都没有去过。”
乔寻织抬手抹掉脸颊的泪水,“我害怕,母亲和父亲都去疼你,没有人疼我了。想若是没有你就好了,才会那样对你。”
即便没有他,周氏也不是待她真的好。
周氏膝下有一儿一女,自是为亲生子女谋算,唯恐她这个嫡女挡路。
陆挚亦心思松动,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原是害怕爹爹娘亲被抢走,方会大闹胡来。以为有多厉害,不过是个天真胆小的小孩。
陆挚亦脸色稍缓,“你也不必向我道歉。”
“不行,”乔寻织认真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灿若星辰,“娘亲说过,要敢作敢当,我做错了,就要道歉。”
“你能原谅我吗?”
陆挚亦眸色转冷,“你的父亲仍将你放在掌心疼宠,我对你亦无怨念,谈不上是否原谅,你走吧。”
他在雪地坐了三个时辰,他的心已被北风吹冷了。
乔寻织生怕他暗里记仇,日后再报复。殷勤地打开暖壶,倒出姜汤,“陆少爷喝些姜汤暖暖,仔细染上风寒。”
他拧起眉。
乔寻织恍然大悟,又倒半碗,自己喝下,旋即朝他点头,“没毒。”
看样子若不喝下姜汤,她是不走了。
陆挚亦端起姜汤一饮而尽,烫水温热,流入腹中,胃里暖融融。
碗还未放下,乔寻织欢呼一声,他动作微顿。
“喝下姜汤就是原谅我了,太好了,陆哥哥原谅我了!”乔寻织笑容明媚,昏暗的房间倏然亮了。
陆挚亦抬眸,对上她娇嫩的笑颜,挑了挑眉。
得寸进尺。
他后知后觉问道:“你喊我什么?”
“哥哥呀,爹爹说你年岁比我大,我当然要喊你哥哥。”乔寻织敛了笑容,模样乖巧,“陆哥哥,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了。”
日后他青云直上,她也能沾光。
陆挚亦微怔,不知是不是炉火旺盛,房间明亮温暖。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是原谅她了?
这么轻易便松口,这么好说话。
乔寻织笑吟吟的,“不必了,陆哥哥早些歇息,我自己回去便是。”
“若你路上出了什么事,我担待不起。”
乔寻织,“……”
她先前是没少告状。
这人仍是记仇。
走在回去路上,落英拿着大氅来寻她。
乔寻织回身与陆挚亦告别,走向落英。
将大氅披在她身上,落英语气略带责备,“小姐,这般晚了,天寒地冻,您怎的带那些个东西去陆少爷院中,您不是最讨厌他吗。”
乔寻织紧了紧衣领,轻嗤道:“我现在便不厌恶他了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几米外,一道黑影隐于夜色,全身微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