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张屠户不耐烦地说,“还愣着干啥,给钱啦。要不是看在街邻的份上,我可是连一个大子都不会赊的。”
白娟咽了一口唾沫,困难地说,“各位叔叔伯伯,我娘病了你们是知道的,我爹和凌霄陪娘去了医院。今天收的礼金全在这里,不过只有140块钱。还差46块钱……”
张屠户打断了她,“别在我面前卖穷,凌老爷子这个时候让你当家,就是知道你们白家有钱。”
白娟竭力保持着平静,“我公公打下的欠条,你觉得我娘会掏这个钱吗?”
张屠户冷冷地说,“你娘掏不掏钱,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反正我今天要是收不到肉钱,我是不会走的。”
白娟拿着欠条,思忖了片刻说,“收的礼金我一分不剩,全付给你们,欠下的钱,你们给我一个月时间,到时候,我连本带息,一并付清。”
张屠户性子急燥,大声说,“你要是回娘家拿钱,用得了一个月吗?”
白娟冷冷地说,“怎么拿钱是我的事,我以人格担保,一个月内,保证付清你们的欠款。”
几个人商量了一阵,觉得几个大男人,要是逼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要钱,说出去有损声誉。既然这丫头夸下海口,说一个月内还钱,不妨给她一次机会好了。咆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丫不行,不是还有凌华明吗,过几天,他总是会回来的。
几个人让白娟重新打了欠条,一共46块钱,约定还款期限为一个月,这才悻悻地走了。
送走几位债主,白娟赶紧去厨房掀开米坛子察看。
这一看不打算,直惊得白娟出了一身冷汗。
米坛早已见底,只有小半碗大米和一袋面粉。
虽说婆婆有病,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可公公是煤矿工人,在当地也算是高收入。凌霄到了部队,每个月也有津贴,怎么也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吧。
唉,还不是那笔天价彩礼给害的。
她有些费解,凌家倾家荡产都要替儿子娶媳妇,也不知道是咋想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考虑的内容,当务之急,是得解决一家人的吃饭问题,还有那笔巨额债务。
明天是回门的日子,新郎官不在,她还是决定一个人回娘家。
她不想走前世的老路,却不肯失礼,授人以柄。
白娟轻车熟路,一个人走进新房。
新房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床上的大红撒花被面十分喜庆。
前一世,她满心满眼全是费征崎,哪肯跟新郎官同房。丈夫也没有用强,只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重生过来,白娟发誓要忠于丈夫,好好伺奉公婆。
没有新郎官的洞房花烛夜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白娟辗转反侧了一夜,天不亮就起床了。
匆匆熬好稀饭,蒸好馒头,她才走出厨房,招呼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吃饭。
稀饭熬得又浓又稠,大白馒头更是又绵又软,众人吃得十分香甜,却没有一个人对白娟稍假词色。
唉,都怪自己前世不懂事,把这一家子全得罪了。现在这一家子对自己横眉冷对,也算是咎由自取。
白娟收拾好厨房,便辞别爷爷奶奶,回娘家了。
娘家离这里十多里地,只有一条土路,步行差不多需要两个小时。
太阳火辣辣地晒,还没出门,白娟身上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早上,大热的天,哪有不出汗的。
刚走到树荫下,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便出现在她面前,“娟!”
是费征崎!
费征崎身材修长,皮肤白净,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诗人般高深莫测的忧郁。
若在前世,白娟立即就沉陷其中了。
可是此刻,白娟心里却像吃了只死苍蝇样一难受。
“娟不是你叫的,还是叫我白娟吧。”
费征崎吃惊地看着她,“两天没见,你好像变了。”
哪里是两天没见,分明是两世好不好。
白娟没好气地说,“有事说事,我跟你又不熟,套什么近乎?”
“娟,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好不好?”
费征崎的语气近似哀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参加高考。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跟凌家定亲的,是你姐,又不是你。就为了你爹当年的一句承诺,就嫁给一个跟你素不相识的男人,值得吗?”
白娟冷冷地说,“是不是值得,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费征崎解释,“娟,我们没有工作,没有钱,没有粮票,连粮本也没有……我们真的私奔,恐怕连一周都熬不过去……”
白娟想起来了,前世她确实跟费征崎商量过私奔的事。结婚的前一天,她一个人偷偷地到了约定地点,等到半夜,费征崎都没来。第二天,她才委委屈屈地嫁了。
费征崎辜负了她,前世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被费片崎的花言巧语迷惑,很快就原谅了他,还死心踏地地替他着想。
此刻,费征崎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音,“娟,我知道你心里在埋怨我。我并不是软弱,只是,我们都必须面对现实。”
白娟火冒三丈,“既然你都这么现实了,还跟我废什么话?”
“可我对你是真心的,一辈子都是真心的。我的生活中要是没有你,那将是怎样的暗无天日。”
白娟转身就走,“我明白了,你所谓的爱,只停留于口头,面对现实,就什么也不是。别废话了,我早看清了你的嘴脸,你说的话,连标点符号我都不会相信。”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的。娟,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费征崎追上来,继续说,“你跟凌霄素不相识,感情自然无从谈起。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嫁过来,是为了钱,对吧。听说,你们家收了凌家500块钱彩礼,光上下轿礼就收了300……”
这些,都是前世的事了,费征崎现在提起,白娟有些无地自容。
她瞪了费征崎一眼,冷冷地说,“你的消息倒挺灵通的,不过,这些钱跟你有关系吗?”
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分一杯羹呗。
从前白娟兜里哪怕有两颗花生米,都会分他一颗,今天这是怎么了?
费征崎百思不得其解。
“娟,你从前不是这样,怎么一下子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