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脸红了，他想一双回力鞋已经有些日子了，不过，得要二块八毛钱。家里的情况他最是清楚不过，当然不好意思向爹娘张这个嘴。白娟真的一天开他一块钱工钱，三天时间，那双漂亮的回力鞋便能到手了。

不过，他仍然有点不好意思，“你挣钱是为了这个家，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

白娟淡然一笑，“亲兄弟明算账，你出了力，应该得到报酬。”

她挑起空蒸笼，“别磨蹭了，我还得去城里的黑市买粮食呢。你要是过意不去，就陪我走一趟。”

刚才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城里的坛儿寺就是黑市交易的地方。不过，那里并没有货，卖家跟买家谈好生意后，再去一个隐蔽的地方拿货。

凌云抢过担子，边走边说，“大哥不在家，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当然是我跟你一起去了。”

白娟顿时高兴起来。

一个早晨下来，凌云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坛儿寺她并不熟悉，有凌云在，她的底气也足些。

回到家里，她原本还想把灵芝拿到城里的医药公司换钱，想想又放下了。灵芝这么宝贵，医药公司情况不明，她不想贸然出手。

两个多小时后，叔嫂二人已经到了坛儿寺。

坛儿寺，故名思义，原本是卖坛坛罐罐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开始聚集起一帮神秘的男女。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着，看似是在闲逛，实则在用自己灵敏的嗅觉，寻找合适的买主或卖主。只要市管会的人一来，这些人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据说，这里几乎汇集了全屏山的粮食交易。当然，全是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

白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时摸不着头脑，便四下里张望起来。

粮食贩子们十分精明，一眼就看出，她是买主。

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凑过来，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才压低了嗓门说，“妹子，要粮票吗？”

白娟摇头，“我不要粮票，我要大米。”

对方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在确定，她说话的真伪。

前些日子，有人冒充需要粮食的人，差点将这里一锅端。好容易才恢复了元气，所有人都特别谨慎。

凌云捅了下白娟，“这个人肯定没货，不如，我们再到前面看看。”

男人终于开口了，“我手头倒是有大米，你要多少？”

白娟老练地说，“先来三十斤吧，要是价格合适，以后，我每个月都要。”

白娟说的是实话。

她的户口和粮食关系都在娘家，一时半会不可能迁到大石桥镇。凌家每个人的口粮都是定额，除了公公一个月43斤口粮，其他人只有只有25斤。凌云、凌志和凌霞的定量更少，每个月只有十几二十斤，偏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得惊人。

因此，从前凌家的口粮就有些紧张，再添上她，可就是雪上加霜了，如果不出意外，每个月到黑市上买粮食，恐怕会成为常态。

对方见她年纪轻，狡黠地一笑，“你肯出多少价？”

白娟沉吟，“粮站的大米一毛三分八一斤，不过得要计划……我现在连货都没看到，谁知道会不会是陈化米，怎么还价？”

双方见白娟居然知道陈化米，不敢小觑于她，只冷笑着说，

“你满世界打听打听，谁家的粮食吃不完，会放成陈化米。你也说了，粮站的米便宜，不过要计划。你今天走到这里来，不用说，肯定是没有计划了。我是真人不说假话，一口价，五毛钱一斤，你要觉得合适，就跟我走。”

“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五毛，咋不去抢呢？”

白娟转身就走。

男人顿时急了，“诶，你这小姑娘，咋说走就走呢。卖是价，还是钱，你还个价吧。”

凌云低声说，“你觉得，多少钱一斤合适。”

白娟扫眼看了一下其他人，一脸淡定。

“不用急，咱们多问几个人，不就了解行情了。”

这边生意没有做成，很快就有第二个人凑上来。

这次是个中年女人，一脸的精明。

“妹子，我手里有大米，你要多少？”

白娟转身伸出三个手指头，“30斤，我长期要，你最少多少价肯卖？”

对方满脸堆笑，“别说30斤，就是300斤，我也有货。这样吧，咱们借一步说话。”

突然有人喊，“快跑，市管会的人来了！”

粮食贩子全是人精，而且在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中，早掌据了丰富的斗争经验。一听风声不对，马上便作鸟兽散。

眨眼间，坛儿寺前就变得冷清起来。

几个戴红袖套的人走过来，看到白娟和凌云，有人大声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白娟装作看泡菜坛，仿佛还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我娘让我们姐弟来买口泡菜坛，正拿不定主意，大叔，要不，你替我们瞧瞧。”

那人挥手，“去去去，谁有闲心替你看泡菜坛。”

白娟嘀咕，“不看就不看呗，用得着这么凶么？”

白娟模样娇俏，看上去像个中学生，一脸无辜的模样让人实在不忍心大声呵斥她。

有人好心地说，“这里是黑市，没事少在这里溜达，知道吗？”

白娟装作害怕的样子，“这里不是卖泡菜坛的吗，怎么成黑市了。”

几个人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转了一圈，便离开了。

白娟拉着凌云，静静地站在街边，只等了几分钟，粮食贩子们就出现了。

刚才那女人走过来，悄声说，“妹子，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做点买卖跟做贼差不多。你一小姑娘，我也不问你多要，你就给四毛五得了。要行，我马上领你去拿货。”

白娟装作为难地说，“可我们姐弟俩出门的时候，我娘只给了十二块钱，让我们买30斤米回去。”

女人咬了咬牙，“十二块就十二块，权当是做好事了。”

白娟心里“格噔”一下，糟糕，价还高了。早知道，应该还三毛八呢。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断没有反口的道理。

她乐呵呵地说，“谢谢阿姨，要是你的米好，下次我还来找你。”

她想给女人留个念想，想着下次还做她的生意，不会坑她。

女人一迭声说，“这米涨饭，一斤米起码顶一斤二两吃。不信，你回去试试。”

两人跟着女人，七弯八拐地走了半天，才来到一个胡同。

女人从屋里拖出一袋米，用秤称了，倒进白娟带来的口袋里。数好钱，小心地放到口袋里，这才好心地提醒。

“你们背了米，可不敢再在城里瞎逛，要是被市管会的人发现，没收事小，要是被弄去办学习班，档案上有了污点，以后当兵参加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两人谢过米贩子，赶紧背了大米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