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我两颗子弹,看你还能不能恢复?”于树再次举枪。
看样子,如果没有林风拦着,他早就扣下扳机数次了。
“我们只要那婴儿,不管有多少人阻拦,都没用的。不信,我们就走着瞧。”瘦小男人站起来。
于树愤怒到极点,推开林风,右手拇指连续扣下扳机。
枪响三声,但瘦小男人鬼魅一样连续闪避,瞬间躲过了子弹,已经滑到门口。
“林风,宰了他,宰了他——”于树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想杀人泄愤。
林风按了桌子下的电钮,门口哗地落下一道铁栅,封住了玻璃门。
除了那道门,诊所内所有窗户外都装着拇指粗的防盗网,根本逃不出去。
“真的要跟雪岭为敌吗?”瘦小男人回头,盯住林风。
“为了孩子,我没有选择。”林风再次握刀,跟于树一起逼向对方。
他说的是实话,对方要带走于树的孩子,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那孩子是于家的血脉,比于家任何一个人都重要。
于树双手举枪,一直到了瘦小男人面前,枪口顶住了对方的胸膛。
“于树,别开枪,杀人没用,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林风冷静地劝告。
“我把你带回别墅去,在谦叔那里,你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什么说什么。”于树面目狰狞,大声冷笑。
为了保护家人,他已经维持不了好青年的形象,由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林风取出封口绑带,将瘦小男人的双腕捋到背后去,连扎了三道。
“跟我一起回别墅吧。”于树说。
“好,马上走,先把他交给谦叔,审讯完了,再交给警察。”林风说。
枪响之后,警察很快就到,他们必须赶紧离开。
两人推着瘦小男人出了诊所,上了于树的车子,迅速离开木瓜浦道。不远处,警笛长鸣,警灯乱闪,警车已经向诊所这边扑来。
林风知道谦叔还在海边集装箱码头,便提前打了个电话过去。
“抓了雪岭来的人?很好,不要回别墅,去下面的地址——别墅北面,城西冷库五号门,就说是谦叔叫你们过去的,找个零下三十度的低温库,先把他扔进去待两个小时再说。”谦叔说。
林风开了手机的免提,于树、瘦小男人都听到了谦叔的话。
“谦叔,明白。”林风回应。
“谦叔,我们等你回来。”于树也说。
挂断电话后,林风稍稍松了口气。集装箱码头那边形势未明,抓了瘦小男人,也算是为谦叔减轻一些压力。
“跟雪岭作对,你会后悔的。”瘦小男人不理会于树,只是向着林风说话。
林风摇头:“只要能保住于家的孩子,我什么都敢做。”
他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但一直坚信,孩子是未来的希望,保住了孩子,就保住了于家的血脉。
车子到了冷库五号门,林风报了谦叔的名字,里面两个穿着黄色马甲的工人马上开门,让于树将车子开进去。
工人打开一扇铁门,一阵冰冷的白雾扑面而来。
“扔到里面吧,不用两个小时,半个小时就能冻个半死。”工人笑着说。
林风和于树架着瘦小男人,扔进了冰库,然后关上铁门。
铁门旁边就有监视器,里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瘦小男人并没有绝望恐慌,也没有冲过来砸门,而是找了个角落,默默地盘膝打坐。
“还装模作样的?看着吧,半小时就熬不住了,得砸门求饶,哭着喊着要出来。”工人笑起来。
于树拿出钱包,抽出两张钞票,分给两个工人。
工人很殷勤,搬来两把椅子,还有一箱啤酒,然后就悄悄退下去。
“坐吧,等谦叔。”于树闷着头坐下。
“打起精神来,人已经抓了,别墅那边的危险减轻了三分之一。知道吗?你在诊所门口喝酒的时候,谦叔在海边集装箱码头埋伏,准备捕捉医院里留字的女人。算上她,危险减轻三分之二,只剩那个大辫子女人。事情正在转变,你自己得打起精神来。”林风说。
他了解于树的脾气,擅长打胜仗,不擅长打败仗。士气一旦受挫,就会很长时间提振不起来。
“没想到会惹上这种烂事,本来跟宝鹃商量好,孩子出世之前,先去法国南部的薰衣草庄院、葡萄酒庄院待几个月,彻底放松,化解她的孕期焦虑。现在倒好,不但没放松,又加上这么大的压力,她肯定承受不住——”于树抱着头,语气十分沮丧。
林风在于树肩上拍了拍:“告诉你吧,宝鹃比你更抗压。现在,如果你不给她压力,她就一定能挺过去。咱们是男人,遇到困难,背后咬牙扛着,人前笑着应对,千万别把压力扔给女人。”
“我是于家独子,我压力更大,如果这孩子有事——”
林风重重地一拍,截断于树的话:“孩子不会有事,一定不会。这么多大人出马,如果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那也没脸活着了。你说呢?”
于树的话让他胸中怒气勃发,孩子需要大人保护,这也是大人的职责所在。正如他说的,假如数十个大人保护不了一个孩子,任由雪岭来客欺压践踏,那么这些大人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呢?
他盯着屏幕,在极度寒冷的情况下,瘦小男人的头发上很快就结了一层霜花,白茫茫的,如同戴了一顶白帽子。
雪岭冬天极寒,那里的人不惧严寒,比南方人耐冻。可是,冰库内的温度低至摄氏零下三十度,只要是人,都撑不了太久的。
“林风,告诉我,于家能撑过这场灾难吗?”于树仍旧抱着头,语气沮丧,毫无斗志。
“能,一定能。”林风回答。
此时此刻,他很希望身边坐着的是金若兰,而不是于树。
与金若兰在一起,他感受到的都是满满的正能量,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一往无前,毫无畏惧。那样的女孩子才是他生命中最需要的,仿佛傲霜而开的梅花,于白茫茫肃杀大地上洒洒脱脱地独自开放,既美且艳,既可欣赏,又可携游。
“我生命里的另一半终于出现了——”他不禁暗自感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露出微笑。
“林风,帮帮我,如果我泄气沮丧,就帮我使劲打气,让我能撑起来、挺过去。”于树慢慢地直起身子,放下了双手。
“保护孩子是父母的责任,逃避不了,推卸不掉。最坏的最坏,跟敌人同归于尽,也得保住孩子。”林风决绝地说。
中国人与外国人不同,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深入骨髓,子女小时候受到父母的羽翼呵护,长大以后,不管是到了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只要父母健在,在他们眼中,孩子就永远是孩子。任何时候,为了保护孩子,他们都不惜性命一搏。
“好,我懂了。”于树点头。
半小时很快过去,两个工人走回来,盯着屏幕看。
“这家伙,还挺抗冻。”两个人笑着低语。
“两个小时,冻死没关系。”于树大声说。
“是是,于大少,刚刚谦叔也来过电话了,跟您说的一样。这是于家的地盘,我们是谦叔的人,一切都听他的、听您的。”两个工人点头哈腰地说。
又过了半个小时,瘦小男人仍然保持打坐姿势,一动不动。
林风担心出了意外,一个人开门进去,然后让于树从外面关上铁门。
室内很冷,他一进去,嘴里呵出的气息就变成了一团团白雾。
他走到瘦小男人面前,无声地蹲下。
瘦小男人睁开眼,目光里没有虚弱萎靡,反而变得精光熠熠,似乎比在诊所里的时候更精神了。
“有没有要说的?”林风问。
“我劝你,好好做你的医生,不要跟雪岭为敌。你是中医,我尊重你,给你面子,可等到九姑和申河来了,她们可没有我这么好心。”瘦小男人说。
“不能放过于家吗?”林风问。
“这不是放过不放过的事,有人发下毒誓,就一定得做到。无规矩不成方圆,江湖规矩,一言九鼎,做不到就要拿命来填,是不是?这是江湖上的事,好好做你的医生,别管了。当然,你一个人也管不了,螳臂当车,最后真会被战车碾成烂泥,对吧?”瘦小男人微笑起来。
看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
“谢谢忠告,但我没办法,于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能不能行,总得试一试。”林风说。
瘦小男人咧开嘴笑:“你真是太傻了,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执迷不悟。你这样头脑一根筋的人,恐怕做中医都做不好,早晚庸医害人,呵呵呵呵……”
林风在瘦小男人对面盘膝打坐,双掌按在膝盖上。
“如果你肯退出,我就送你一些东西,比金条更贵重,怎么样?”瘦小男人问。
“是什么?”林风反问。
“参,真参,好参,吃一片就能延年益寿的好东西。你是中医,只要有了这种东西,大江南北,太行东西,任何中国人会患上的病症,只需要一片含服,就能挺过三个月去。有了它,别说是金条了,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也有人替你摘去。”瘦小男人压低声音说。
“无功受禄,寝食不安。你给我这种好东西的代价呢?不会像于家那样,也得造个‘参娃’给你吧?”林风问。
他从来不贪,即便对方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迷失本性。
“不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只不过,我从雪岭过来,看到很多庸医害人,拿着草根当人参,说得头头是道,没有一点疗效。再这样下去,世界上就再没有人对‘参’心怀敬意了。林医生,‘参’是什么?你能用一句话告诉我吗?”瘦小男人接着问。
“参是吊命良药。”林风回答。
这正是林家历代的共识,天下能够入药的植物虽多,可林家始终把“参”当作药中之王,在地下药库里存着几百根年龄、形制俱佳的好参,以备将来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