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柳素鳞就知道说的是审何连兴：“就算何连兴真的是头牲口，本官即为司直，也不能用对待牲口的方法，以刑具让他招供。他害你入大狱，受尽折磨，本官没资格替你饶恕他，只能依律处置，更不能让你为了报复，公报私仇。”

“可是……大人，以适当的惩罚，令犯人招供，并无过错。”金市东跟着柳素鳞，那天在大堂上，他确实见识了柳素鳞的能耐。

柳素鳞能看到的东西，他看不到，换成其他人担任司直，也很难做到。用刑逼供，不是各处衙门，对付恶人的手段，怎么这位冷冰冰的柳大人就不用？

柳素鳞边走边道：“本官是司直，今日不把何连兴当人看，对他严刑逼供，明日就能把对付何连兴的方法变本加厉地施加在每个人的头上。刑杖之法，对身处此位之人而言，就像五石散，一旦触碰，如临深渊，无法回头。”

金市东瞪大双眼，盯着柳素鳞左右看。

柳素鳞看他又不好好带路，左右横看，只能问道：“又怎么了？快带路。”

金市东只能一边走一边道：“大人，你到底什么来历？我在三法司当差这么多年，向来都是跪在堂下的人怕用刑，从未见过坐在堂上的人对此避之不及。要是年纪轻轻的文弱书生惧怕见血，也说得过去，可是大人你武功高强，难道也会怕？”

柳素鳞毫不客气地瞪了金市东一眼，这话还把他当小毛头调侃了：“你就当本官曾在天竺山修道，不愿沾染尘俗杀孽！”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大人你已经在天竺山修道，为何又要踏足尘俗？还成了大理寺司直？”金市东发现，越想，这里面似乎就越有故事。

柳素鳞后悔了，想不到金市东好奇心这么强，于是道：“简单，本官闲得头昏，才会留你这么麻烦在旁边问为什么。”

柳素鳞这话好刻薄！

金市东搜肠刮肚，想要说点什么。

就在此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二位大爷，救命啊！”

柳素鳞刚回头，眼前竟然出现一名满身是血的男人，没给柳素鳞拒绝的机会，男子一把搂住柳素鳞，接着突然血腥味扑鼻，鲜血扑面立时就沾了柳素鳞满身满手……

第四章 女扮男装花辞镜

“大胆刁民！竟然敢阻拦本道长捉妖！该当何罪！”说话的人穿着道士衣衫，声音清亮，上嘴唇是修剪得极为精致的胡须，一双眼明亮如星。

金市东默默递出自己的手巾，他还好，那一大盆狗血不是朝着他来，所以洒过来时，往后退了一步，就成功躲开。

而被缠住的柳素鳞就不同了，完全没开，被淋了个正着。柳素鳞拿过来往自己脸上一擦，非但没有擦干净，还把原本白净的脸，抹得一片红。

看热闹的路人，纷纷找了个既看得清，又不会被波及的位置，准备看这出热闹。

柳素鳞嫌弃地闻了闻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味，又看了自己一身干净衣衫，被这飞来横血染得惨不忍睹，抱着自己的还是个胡子拉碴，一样满身是血的大汉。

“大胆？”柳素鳞反问，还捉妖？简直是搞笑。他可得仔细看看到底是哪个江湖骗子，当街乱洒狗血：“既然自称道士，把祠部牒拿出来给我看。”

只见那道士绕着柳素鳞看了一圈，煞有其事地道：“我知道汴梁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官，要看我的祠部牒，你能吗？”

还……真不能！

柳素鳞是大理寺司直，但道士不愿意，他还真不管这个！

“不出示祠部牒，那就是个假道士！”抱着柳素鳞的壮汉及时绕到了柳素鳞身后：“我就是个普通厨子，有……有……”

厨子立刻转头看着金市东：“金捕快？金捕快！他可以证明，我就是玉泉楼的孙厨子！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被点名的金市东惊讶地转头去看孙厨子，这满身是血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他居然没认出来！

而孙厨子被这小道士一路追着，最开始看见的是金市东，又一看，金市东跟着个满身清贵之气的年轻人。他想，这年头能让金市东跟着的人，怎么都得是个官吧？于是就这么冲了过来，上演了这一幕。

“大人，要不我送他们去开封府吧？”金市东捂住嘴压低声音，小声询问柳素鳞：“她的狗血里掺了童子尿，你最好赶快去洗洗，这一身味可太大了！”

因为不敢靠近柳素鳞，金市东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让小道士听见。只见这小道士顿时急红了眼，指着孙厨子就道：“本小……本小道士驱魔，那是为了你好！可别不识好人心！”

“往人身上泼脏东西还好？”孙厨子隔着柳素鳞跟小道士斗嘴，那小道士也不避讳，立刻追着孙厨子，两人以前以后绕着柳素鳞转起圈来。

柳素鳞在小道士近身时，立刻发现了小道士的胡须似贴上去的，而且五官柔和，眉眼明亮，虽说没什么证据，但总觉得他是女扮男装。

“你这人可真碍事！”小道士隔着柳素鳞总抓不到孙厨子，终于失去了耐心，抓住柳素鳞肩膀打算把人推开。

柳素鳞看小道士出手，当即抬手一挡，小道士一扭腰，刚好躲过，抬手就要打孙厨子！柳素鳞只得一手抓着孙厨子，把人推到一边，另一只手则趁小道士朝孙厨子跨一步时，出手攻击。

小道士急忙退后：“你会武功？”

“不止武功。”柳素鳞抬手，展示出方才从小道士那里取走的祠部牒。

“你！小贼！”小道士一恼，冲上来就要抢，柳素鳞怎么会让他得逞？于是抬腿拦人的同时，随手丢给金市东道：“正经道士哪有这么驱魔捉妖的，他的祠部牒必有问题，念。”

金市东立刻打开念了起来：“礼部为度牒事捡会到，大宋律僧道不给度牒……”

反正内容说的都是私自出家要受什么惩罚之类的，小道士见自己武功实在不是对手，只能赌气地双手环胸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