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渟峙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语气里透着股轻蔑。
“一个丫鬟而已,庄兄用不着认识。”
庄卿岳眯着眼,“原来是这样,可惜,卿本佳人,奈何……这身打扮着实同丞相那位金枝玉叶的嫡女太像,方才,我都险些以为,贺兄将林小姐拐出相府玩了!”
云晓心中一惊,无意之举却与丞相嫡女相似,落在贺渟峙眼里,是蓄谋为之还是东施效颦?
“放肆!”
贺渟峙面带愤怒,粗鲁地抬手,当场将云晓鬓边的孔雀簪给砸得稀巴烂。
“当真是贻笑大方,你这下等之姿,还敢亵渎林姐姐,呵,东施效颦!”
发簪被扯,云晓满头青丝倾泻而下,狼狈站在原地。
贺渟峙却不搭理她,拉着庄卿岳便进了厢房,徒留云晓一人,站在厢房外。
不知过了多久,厢房门一突然被人推开。
庄卿岳踱步走近,丹凤眼里扬着亮光。
“嘿,小丫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也不管云晓想不想听,这位风流公子哥自顾自娓娓道来。
“知道为何我贺兄一直不近女色,突然又待你如珠如玉么?”
眼睫一颤,她想起方才贺渟提到丞相嫡女时情绪的异样,心脏便是漏跳一拍。
“因她要嫁于太子殿下,贺兄相思成魔,便拿你做个替身。”
庄卿岳似笑非笑地将纸扇收回,以扇柄将云晓下巴挑起。
“不如你往后跟着本公子,本公子可是真喜欢你这好样貌。”
云晓微微皱眉,连连后退,躲开庄卿岳的调戏。
“公子糊涂了,奴婢对二少爷未有非分之想,还请公子慎言。”
是拿她当通房,还是拿她当做替身,总不过是一样的折辱。
思绪收回,面前的厢房门骤然被推开。
贺渟峙一打眼,便瞧见庄卿岳的扇柄还抵在云晓下巴。
他凤眸半眯,冷哼一声。
“还以为庄兄这么久不回来是出了何事,原来是被红杏勾了衣角。”
庄卿岳从善如流,收回扇柄。
被暗讽红杏出墙,勾引他人,云晓面色煞白。
见她吓成这样,贺渟峙脸色辨不出喜怒:“若不是落花有意,贺兄如何得见?晓儿,这般不老实,本少还是将你这双耐不住的手剁了,省得之后去勾不该勾的衣摆。”
“少爷息怒,奴婢只是听命,在外面守着。”
刚才那一出,无非是庄卿岳公子病犯了,肆意戏弄她,想让贺渟峙厌弃她。
于庄卿岳而言,她的命,贱如蝼蚁,可对她而言,这无妄之灾,却几乎斩断她所有的希望。
瞧着她,雪白的贝齿几乎将唇肉咬破,庄卿岳微微懊恼。
他随口调戏,没真想害了这小丫头:“贺兄言重了,不过是各花入各眼,在下瞧瞧罢了。”
“是吗?”贺渟峙似笑非笑,语气森冷。
云晓被贺渟峙攥住手腕往外走,如同枷锁一般,手腕处传来阵阵刺痛。
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手腕该是如何凄惨,怕是红青痕迹遍布。
“少爷,您先放开奴婢!”
像是才发觉众人明里暗里的目光,贺渟峙才将云晓的手甩开。
手腕终于解放,云晓吃痛,捂住已然淤青的手。
一松手,她便连连退后好几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贺渟峙见此,脸色愈加沉郁,冷笑:“既然心思不专,你便自己走回去吧。”
甩下这句话,贺渟峙转头便走上了马车,真就将云晓仍在大街上。
等她一步步走回国公府时,夜色早已沉沉,甚至险些错过门禁。
门房鄙夷的目光,更让云晓如坐针毡。
她隐隐猜到,自己今日同贺渟峙在醉云楼发生的事情,恐怕已经传回来了。
这个猜测,在回到听竹轩住处,看见院门口焚烧残存的衣物时,得以验证。
“我当是谁呢?没想到你还有脸回来。”
夏荷倚靠在门框处,刻薄的嘴脸藏都不屑藏。
她昨日受完罚,虽说下手的人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没少手下留情。
可到底是挨打,她没法现在就活蹦乱跳,因这回事,她可恨死云晓了。
“我凭什么没脸回来?”
云晓一记哂笑,不卑不亢对上夏荷。
“惹了少爷不高兴,你也没了价值!听竹轩留不下你这种人。”
夏荷冷哼,本以为这云晓是个劲敌,谁知才风光不过一天,就被少爷厌弃!
“我当然会走,但就算走,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云晓脊背笔直,纵使落魄却不卑微,“回数梅院而已,我也是从那儿来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今日之事,错不在她,归根结底,在于贺渟峙那没有回应的痴恋。
左不过她看不上贺渟峙通房丫鬟的位置,待不待在听竹轩倒是无所谓,唯一棘手的是老夫人那里。
这般想着,夏荷将她衣裳全烧了的火气,倒是被她压了下去。
三下五除二将东西收拾了,云晓便回了数梅院。
衣裳还是得穿,云晓便拿出一枚素色银簪子,找同院的丫鬟买了两身做工用的衣裳。
可惜她放过了别人,“别人”可不打算放过她。
草草休息一夜,云晓便要起床干活,衣裳洗过几轮,夏荷便领了几名护院,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按住那个贼人,真是胆大包天,还以为自己是少爷的枕边人呢?”
夏荷居然提前串通了云晓买衣裳的丫鬟,用登记在册的衣裳栽赃诬蔑,眨眼之间,盗窃衣物这么个屎盆子,就扣在云晓头上。
“我没有偷,这是我花银子,跟她买的!”
云晓试图狡辩,可在他人看来,她一个“失宠”的小丫鬟,哪里比得上如日中天的夏荷?
最终,云晓百口莫辩,只能认栽,被压着跪在烈日之下,晒得滚烫的石阶上。
这些天,她反复被贺渟峙折腾,身体本就虚弱。
情绪更是反复大起大落,更别提今日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步步走回府中。
以至于跪了不过半个时辰,云晓唇瓣便没了血色。
眼前一片恍惚,眼看云晓便要晕倒,前方的烈日突然被人影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