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觞院确实很好,四合的院子,房屋宽大气派,院中假山流水,清雅凉亭。
若不是眼前这个人的话,这里委实是个好去处。
“你你你……” 李即墨一身白衣紫氅,雪堆玉砌的脸上满是惊恐,颤抖着手指着柴北恒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什么你?”柴北恒打掉了他的手,两眼一瞪,对着他中气十足的一吼,“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李即墨痛呼一声捂着被她打的手,似乎对她这副跋扈的样子无可奈何,看着叶庭清有些委屈地道,“二表哥,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想看见他!”
“切!”柴北恒甩了甩手里的包袱得意地说,“你没有权利阻止我出现在这里,你也没有权利阻止我出现在你面前,但是……”对着他做了个两指插眼的动作,“你有权利戳瞎自己的眼睛!”说罢,哼着小调朝着周义所说的左边那间空房而去。
“表哥……他他他……”
叶庭清拍了拍他的手,有些好笑地说,“表弟,你大人有大量就让着他点好了,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表哥!”李即墨一双美眸泫然欲泣,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不帮我把他撵出去,还为他说话!”
叶庭清无奈摇了摇头,附身靠近李即墨,两人不知道悄悄说了些什么,李即墨听罢这才转悲为喜。
“好了,表哥我知道了!”
叶庭清拍了拍他的手,“回房吧!”说罢,便朝着正中那间房走去。而身后的李即墨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北恒,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柴北恒回房后就倒在塌上睡了一觉,一直睡到下午才醒。冬天的暮色来的特别早,拉开房门的时候,白雪覆盖的园中已经挂起了一盏盏红色的灯笼,银装素裹中浅浅绯色光晕飒是好看。
凉亭中,柴一和其他两个侍从正在摆弄着碗筷,见了柴北恒急忙奔过来,“殿下,您醒了。想必您已经饿了吧?晚饭已经备好了。”
柴北恒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亭中桌上的饭食,柴一会意解释道,“国子监的饭食不单独提供,都是按着院中人数来供应的。”
这就意味着还要和他们一起吃饭,柴北恒瘪了瘪嘴,不禁腹诽道:还好不用一起睡觉!
叶庭清走出房门看着房门口的柴北恒笑了笑,唤道,“柴兄,用晚饭了。”
“好,”柴北恒转身回屋将大氅披上,来到亭中的时候,叶庭清和李即墨已经就坐,柴北恒坐在剩下的位子上打量着桌上的菜。
李即墨心里有些不满柴北恒全程对他无视的目光,他可是为了今晚的晚餐特意又换了身衣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桌上,李即墨也有些诧异,除了一道炒青菜,其余的都是鱼虾之类的河鲜,而恰恰这些菜柴北靖能吃,柴北恒却最是吃不得的。
“呵呵!”柴北恒笑了笑,“这国子监的伙食当真好啊,这大雪天的也能有这么多河鲜。”这一定是叶庭清在试探她,因为他知道流雪是不能吃这些的,一吃身上就会起疹子。
“对啊表哥!”李即墨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不是喜欢食素吗?”
“今日怎同往日?”叶庭清抬手热情地为柴北恒夹了一筷子鱼肉,“柴兄第一天来,自是要为柴兄好好接风洗尘。”
李即墨偷瞄了一眼柴北恒的碗,手心里全是汗,这怎么办怎么办?
“多谢叶兄,”柴北恒干笑道,桌下的脚轻轻移动踢了踢李即墨,还能怎么办?你丫的快给我抢过去通通吃了!
什么?李即墨有些恐惧地咽了咽口水,伸脚碰了碰柴北恒的脚,你确定要一起吃完吗?哎……那好吧!
“表弟,”叶庭清看着李即墨如狼似虎的眼神,神色一肃沉声道,“今日特地为柴兄接风洗尘,你可不许失礼!”
“哦,”一句话将李即墨给堵了回去,讪讪地放下准备大干一场的筷子,有些紧张地看向柴北恒。
看着柴北恒迟迟未动的筷子,叶庭清有些疑惑地问道,“在下以前听说殿下小时就喜食河鲜,莫不是现在不喜欢了?”
“没有没有,喜欢喜欢,”柴北恒回过神来,忙不迭答到,“我只是感叹这鱼前一刻还在水中无忧无虑地畅游,而下一刻就沦为了盘中餐,这世事难料,令人感慨啊!”
“没想到柴兄心地如此善良啊!”叶庭清听罢叹了口气,宽慰道,“生而为鱼自是有它不可逃脱的道理和命数,柴兄不必介怀!柴兄请,表弟请!”
“请,大家请,”柴北恒夹起碗里的鱼,心里生出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慨,昨日挨了叶庭清一掌,今日又要吃鱼,倒霉透了!想罢,心一横,慢慢将鱼往口里送去。
仿佛不忍心见到这一刻的惨烈,李即墨闭了闭眼睛。叶庭清见状,眼中光芒一闪,撩起袖子又为柴北恒夹了一筷子虾仁,“麓盘山谷中桃花溪里的鳜鱼,不知柴兄觉得味道如何?”
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虾,柴北恒不禁小声嘀咕,“我一定要将桃花溪里的鱼捞到断子绝孙。”
“柴兄说什么?”
“啊?”柴北恒抬起头来望了望,“我是说如此好菜怎么能没有酒呢?”
“瞧我这记性,”李即墨反应过来拍了拍头,转身朝屋里跑去。不多时抱出了一个硕大的酒坛, “砰”的一声放在桌上,震得桌子都抖了三抖。伸手拍了拍酒坛,对着两个目瞪口呆的人自豪地道,“这可是三十年的梅花酿!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到,想喝吧?”
“表弟,”叶庭清长眉一挑,生气地道,“书院中怎可公然醺酒?抱进去!”
“唉!”柴北恒忙出声阻止,道,“这两日天降大雪,书院中想必也是要准备诸多事宜,明日也不一定会上课。咱们就小酌怡情,小酌怡情。”说罢,将碗中的虾仁倒在桌上,拍开了坛上泥封,倒了满满一碗便开始饮起来。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吃那见鬼的鱼虾了。
“没想到柴北靖你如此豪爽!”李即墨见状赞叹不已,抱起酒坛为自己倒了一碗,“来!柴北靖咱们喝!”心中不禁升起小小得意,看,还是我能干吧!
叶庭清看着你一碗我一碗喝起来的两人并没有言语,深邃如星的眼眸只盯着柴北恒桌前的虾仁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