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还有几个重臣，刘氏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僵住。
宋清碧本该留在殿外等候，听她这么说，也抬脚迈了进去。
“宁王要反？那他不是早就反了。”
皇帝轻轻地瞥过来一眼，笑道。
看似满心信任，但谁都知道，宁王正当年，手里又握着兵权。多年没有反心，光靠一个忠字是不够的。他们之间必然有着巧妙的利益牵扯，以此达到平衡。
不知道，这平衡是否还坚固。
宋清碧脸上没有表情，冷然道：“严刑逼供？那你说说我们对你用的什么刑。”
“他们，先是用我家小儿子的性命要挟，后来翻脸，害死了我儿啊！”
宋清碧和萧墨沉好笑地对视了一眼，但余光却瞥见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果然帝王多疑。
“我告诉过你，我天赋异禀，幼年有腾光大师开过天眼，我看的见你儿子，他现在仍在你身边。”
这一下，殿内的人又齐刷刷看向宋清碧。
她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自顾自说下去：“死者的魂魄迟迟留在现世，正是因为有纠葛未了。刘氏，你的儿子希望你为他报仇，否则就无法往生，永无宁日。
你真的要为杀子仇人卖命吗？”
刘氏的冤愤的表情一寸寸崩塌，蓬乱着头发，捂着脸失声痛哭，可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宋清碧眼里，晨儿的魂魄像是两三岁的孩子，对母亲的痛苦懵然无知，自顾自跑到萧墨沉身边去玩。
“晨儿见我们王爷，对吗？他还很喜欢王爷，喜欢和他一起玩。”
刘氏眼睛猛地圆睁，她想起萧墨沉和晨儿两人的童年旧事，绕在她身边，一个喊娘，一个喊乳娘。
她哭了许久，终于崩溃，颓然坐在地上。
“他说，晨儿的魂魄被你拘住，你又说，晨儿不能超生......我到底该信谁......”
那个哈穆勒竟然是这样哄她的。
宋清碧有些被情绪牵着走，萧墨沉却抓住了重点。
“他怎么和你说的，他派人来过大楚？”
刘氏的眼睛转过去，又仓荒埋下头：“他会秘术，可以直接传音让我听见。”
宋清碧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他说出什么“拘魂”那样荒唐的话来，自己手里原来握着千里传音这样的把戏！
“千里传音，未必是真的！”
宋清碧修行半生，修的是自己的心。玄门之术从来是基于天道，“拘魂”这样有悖阴阳的手段不可能发生，千里传音也没有道理可言，她不信。
“千里传音这种东西，咱家也不信。”
大太监李秉德拱了拱手，走到刘氏身边。
“要我说呀，不必管什么千里传音的，等这刘氏过几日下了阴曹地府，她不就见着她的晨儿了么？问一问，她就知道该信谁了。”
李秉德年纪不很大，一把好嗓子，笑声很轻柔。
刘氏在这笑声中慢慢闭上眼，心如死灰。
真相，她自己恐怕清楚，蒙住心的，是愚蠢的贪婪不甘。
这一回，刘氏直接归大理寺收押，皇帝留了萧墨沉几人谈话，宋清碧就自行回府。
翌日一早，没见萧墨沉，朱云怯怯地：“王爷说从今往后都要歇在书房。”
宋清碧疑惑，一细想简直气炸了。
好哇，萧墨沉，就这么嫌弃我吗？这下也不用再搬个榻来，直接去了书房！
两人虽只有夫妻之名，但此举却也惹着了宋清碧。
她好容易平息了怒火，准备去院子里做运动，一出门就撞上了王皎。
“王妃姐姐。”
王皎脸色苍白，被丫鬟扶着，乖巧地冲她行礼。
“你还没饿死哪？”
宋清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她废话。
“你......”
王皎许是没见过这样直白的，被话噎得脸色又苍白了一分。紧接着，她神色一变，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王爷！”
这一声呼唤，哪怕再甜一分弱一分都要显得腻人，正正的，恰到好处，我见犹怜。
萧墨沉从身后走过来，面上看不出情绪。
“本王前些日子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你，王侧妃受委屈了。”
低沉醇厚的声音，威严中带着体贴。
宋清碧听得头皮发麻，这是怎么了？
萧墨沉这是没睡醒？
王皎身边的丫鬟眼珠子直转，扑通就跪下了。
“求求王爷开恩，免了我们侧妃的罚吧！侧妃她这么多天都没吃法，再罚下去，要出人命的！”
“罚？”萧墨沉蹙着眉，震怒般看向了宋清碧，“谁罚她了？谁这么大胆子！”
“是我罚的。”
宋清碧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和他对视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好承认。
当日说不让王皎吃饭时，这位爷不也在吗？
“原来是本王的王妃。”
萧墨沉声音阴冷，宋清碧几乎有种错觉，似乎这些天以来的并肩作战都是假象，她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人。
“目无礼数，狭隘恶毒。说吧，王妃你想受什么罚？”
理智告诉她，这一切这么反常，十有八九是隐情，但此刻她又怒又怕，竟愣了许久没能说出话来，只拿一双眼睛盯着眼前的人。
“亏本王平日看你聪慧，原来是看走了眼了！”
萧墨沉像是气急了，冷哼一声。
“既然王妃以为不吃饭是小事，那本王看你也不必吃了！回去反省！”
什么叫看走了眼了！
宋清碧越听越确认他是在演戏，可心中这股子气始终下不去。几乎是强压着应了一声，转身回房。
这一切落在王皎眼里，就成了王妃失宠的先兆。宋清碧的愤怒全被她认做了伤心。
“王爷，何苦跟姐姐生那么大的气，是我做错在先。”
说着说着，眼泪又断线般地落下来。
“王妃仗着家世飞扬跋扈，她该罚。你不必替她说话。”
萧墨沉的表情渐渐柔和，就势握住了抚在他心口的那只玉葱般的手。
“若她有你这么温柔懂事就好了。”
两人执手渐行渐远，宋清碧和朱云相视无语。
演技太好，演技太好。
宋清碧不断安慰自己。
昨日刘氏招供，若是确认了王皎也是戎狄的人，那么要是有所图，哄骗她什么也是合情合理。
可她想不通，明明昨夜萧墨沉可以回来跟她打个招呼，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搬走，来了这么一出？